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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新晴。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香气,有轻风携着凉意缓缓吹过,树梢鸟雀又出巢,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须臾扑簌着翅膀飞远,却显得庭院中更是清雅幽静。
堂屋前放着几盆玫红色的杜鹃,开得正艳,可是房门却紧闭,里面隐隐传出有人说话的声响。
屋内,兆苍坐在紫檀椅上,慵懒倚着椅背,微微一笑,那眼底似被窗口透进的光芒洒进夺目亮色,俊朗眉宇因这淡淡一笑显得鲜活明媚。
他轻轻开口,语气却是倨傲:“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前不远处,立着穿着月白色旗衫的方锦如,她的脸上似因兆苍的话浮上一丝红晕,不知因为羞涩还是恼怒,朱唇轻启,道:“我是说,您是不是故意起的名字叫做赵子崧,就是因为那‘锦如花色春残饮’?”
兆苍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一挑眉,道:“你觉得呢?”
他的这神色似是挑逗,却带着一丝素有的凉薄。
方锦如看得一颤,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突然觉得有些赧然,本来人家兆苍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因为是邻居,因为他起了个名字,因为他派人去接了自己,自己就误会他对自己有意思,这先自上门来问,倒显得自己过于刻意了。
面上却不能显出慌乱,方锦如依旧淡淡说道:“没有最好,我只是来提醒兆先生,咱们都是街坊邻居,本就离得近,要是传出去什么传闻,对你对我,都是不好,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想必也是忌讳这些莫须有的绯闻的。”
“你高看我了。”兆苍笑道。“我从来不忌讳。”
方锦如一滞,他的话句句针锋相对,一点余地不留。
顿了一顿,方锦如只好道:“无论如何,请您以后不要再特殊照顾我了,譬如请廖先生单独去接我。我很感激,但是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在我丈夫面前,也请叫我顾太太。我从未向别人提起你的事,所以,也请你保守我的秘密。”
“呵呵。”兆苍霍然利落站了起来。向着方锦如走了两步,眼底之光,似风似雨。让人捉摸不透。他盯着方锦如的澄澈瞳仁,一字一顿冷声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方锦如一愣,顷刻间,像是被他突然浮上的厉色攫住了身子。
兆苍接着道:“你以为这世间还有什么公平和交换?你愿意去说我的事,不计后果的话,自去说便是……而我——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我,要求我。”
方锦如心中一紧,饶是自己太天真。见了几次他的眉目动扬、顾盼神飞,听了他几次似挑逗一般的话语,就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照顾。这一瞬回想起来,更觉方才自己的话让人啼笑皆非。
他兆苍是什么人物?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自己还登门找他提条件?真是可笑至极!
方锦如觉得自己有几分失算,本觉得之前兆苍曾经在顾盼宇和珠玉面前提过蓝先生。拿蓝光来威胁过自己,自己这已算不得先发制人,但总会挽回一丝骄傲,便来当面交锋,觉得用“兵以弭兵,战以止战”可以结束他带给自己的危机,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
方锦如一时有些哑然,正思虑着怎么接下去说。
兆苍却又开口道:“不过,既然你已经提出来了,我不接着你这份情谊似乎不妥。你既然觉得应该有所交换,那么很简单,你陪我一夜,我便缄口,永远不在顾老爷面前提你私下雇私家侦探查他生意的事。”
方锦如一震,似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杏目圆瞪,脸色红了又白。
以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却没想到进了没有退路的狼窝。
兆苍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方锦如的神色,片刻,纤长手指已不自觉地在唇边微滞,轻咳了两声。
实际上,他在掩饰自己的笑意。
这个方锦如着实太有意思。
从第一次见她,偶然引起了调查,可是这查下去,方觉得她背后竟然掩藏了这么多事,表面上,和丈夫相敬如宾,甚至陪着丈夫去戏楼,纵容他私会野鸳鸯,可是背地里,却偷偷查起顾家的生意。
自己见过的两面三刀的人多了,也见过八面玲珑的女人。
可是她却十分别致。
有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平白让人欢喜。
就喜欢逗她,看到她如小兽一般的眼神,和曾经面对的那些女子都不同,她在惊悚的最深处,却还燃烧着一把热火般的希望似的,从未被自己的冷厉所浇熄。
无论在路灯下的强吻,还是在后台帘后的枪下胁迫,她都似在咬牙较劲。
她在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着,因此,她不能死。
似是这样的。
可是,她一个小女子,又能有什么目标呢?
见过交际花多了,却没有她这样的。
现在,摊开了这样问她,她又会怎么回答呢?
兆苍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方锦如却许久没有说话,静得像是一方已经停摆的钟表,不再鉴证时间的流逝。
兆苍突然有些莫名失望,难道她真的在考虑了么?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她也不过如此?
“不行!”片刻沉默之后,方锦如终于开了口,“兆先生,请您自重!”
兆苍心里似是畅快,表面上却皱起了眉,道:“那么……我别无选择地要告诉顾老爷了,这样的儿媳,是多么的危险啊!顾老爷对我不错,我也得回报不是?”
方锦如咬牙道:“兆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兆苍不依不饶:“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了了,要么你陪我一夜,要么我就告诉顾老头子。就算你告诉他我的身份也一样,那他只会更信任我、敬畏我罢了。你考虑考虑吧!”
……
堂屋开了大门,屋外的清香空气便扑面而来,兆苍站在门口,望着院中的景色。没由来地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脸上也浮着难得一见的暖意。
回想起方才方锦如忿然转身离去的神色,自己就觉得好笑。
院子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廖青峰和珠玉并肩走了过来,廖青峰笑道:“赵先生心情不错呀!”
珠玉却问道:“刚才是不是姐姐来过了?好像看到她一个背影。”
兆苍皱眉道:“没有。”
珠玉失望似的“哦”了一声,又问道:“赵先生和姐姐很熟么?上次。赵先生都直呼姐姐的名字呢!”
听了这话,廖青峰也微微侧目,审视着珠玉的神色,道:“珠玉小姐,我们刚刚搬来没多久。难道顾少爷没有和你说起么?谈熟悉不熟悉的,对于刚刚搬来的我们,还为时过早了吧?”
“可是……”
“赵先生本来就是怪脾气。你也跟着闹,那么咱这宅里,也便只剩我一个正常的了。”廖青峰开玩笑说道。
兆苍一挑眉,道:“珠玉,若是直唤名字便是熟悉,那么我这么叫你,也便是和你很熟了。我上次听你唱曲很是动听,今天天气不错。再唱两句来听听如何?”
珠玉心里一阵懊恼,这话没问出来,还为自己找了个差事。
这赵先生虽然相貌也不逊色于顾盼宇。但是年纪要大了许多,况且这宅子中,连一个佣人都没有。这廖青峰又成天穿的是跑江湖的人的行头,想必这家里也富裕不了多少,比起顾盼宇家,虽只有咫尺之隔,却是相去甚远了。
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也只好进了屋,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唱了起来。
这婉转唱腔越过院围,飘飘忽忽地窜入顾家后宅,顾盼宇正在院中散步,恰好听到。
似是一愣。
再细细竖耳静听,却又听得不那么分明。
不如索性去看看。
顾盼宇迈开步子,正打算出门,没走几步,却看着仆妇张妈端着一个食盘过来了。
“张妈,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怎么就上菜了?”顾盼宇打了个招呼。
张妈和蔼笑道:“嗳,这是太太让厨房特意给你煮的银耳莲子羹,你快趁热喝了吧。”
顾盼宇道:“我还有事,要急着出去,你先搁在屋里吧。”
张妈忙道:“别,少爷!太太交代了,务必叫您趁热喝了,要不然我没法交差了,这……”
顾盼宇嘀咕了一句:“麻烦。”在院中就端起小碗,连一旁的汤匙也不使,仰脖咕咚咚吃了个干净。
把碗一搁,抹了抹嘴道:“这回行了吧?”
张妈笑道:“行了行了,少爷,太太还说了,让您在卧房等着她,她一会过来,和你有话说!”
“啊?”顾盼宇道,“你怎么不早说!这不是哄我喝羹吗?我真有事出去!”
张妈哭丧着脸:“少爷……”
“哎哎,好吧好吧!”顾盼宇转身走向卧房。
张妈笑了笑,脸上带着欣然神采,快步走回厨房。
张妈在厨房摆弄了一阵,小翠进了厨房,嚷着:“给我添壶热水,少奶奶房里没有热水啦,要干死人呀!”
张妈迎上去,端着一碗莲子羹要递给小翠,道:“快,把这个给少奶奶,叫她解解渴。”
小翠嘻嘻笑道:“我先解解渴吧!”说着,要去端来吃。
张妈眼睛一瞪,眉毛一横,嗔道:“嗳,就这么一碗,你可别馋嘴!”
小翠愣了一下,张妈很少有严厉的样子,此时的严肃已很是少见,不由地撇了撇嘴,道:“怎么变得这么抠门,就一碗啊!”只好小心接过来,又道:“热水呢?”
张妈道:“热水还在烧,一会我给送去!”
方锦如刚从兆苍那边回来,心里满满地想的是兆苍的威胁,正绞尽脑汁盘算着对策,进了屋子,水壶却全是空的。再扭头一看,顾盼宇竟然和衣在床上躺着。
这晴天白日的,天气这么好,他不出门,倒闷头睡起白日觉来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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