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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伯来尔公休日的中午,约书亚独自走在繁华的商业街区。映亮视野的是都市那洁白的色调,无论是远方工业区那高耸的塔状建筑,又或是眼前林立的商业店铺,都好似刚被雕琢出的大理石神像一般,整洁而又高雅,阳光之下微微散发出柔和的光晕。这种圣洁是希伯来尔曾经属于天空的证明。
宽阔的街道上,两旁各行各业的店铺紧密排列着。仰望碧蓝的天空,远方恢弘的纯白巨塔如一根拔地而起支柱,支撑着天与地,其顶端隐藏在飘渺的浮云之中。智能磁力车安静的穿梭于空中,伫立的搭乘塔在都市内星罗密布,通过无形的电磁轨道网将希伯来尔各个区域紧密联系在一起。
由于周末的缘故,商业街区比往常更为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未曾停歇,不时有小车从城外的村庄中送来新鲜的水果蔬菜。人们在这里采购着各种生活的必需品,由于人口有限而生产充足,希伯来尔人的生活能够得到足够的保障,并且极高品质的教育带来的是人民的诚实礼貌,外界被当做常态的欺诈、犯罪在这座学者之都极少被提及。这就是日常的希伯来尔,物质文明的最后净土。
走在这样的净土上,约书亚却满是烦恼。
一切都没有改变,早晨准备好早晨后叫艾丽西亚起床;餐桌上进行着“和睦”的姐弟交流;应付完在窗外高唱情歌的游吟诗人哈维后,现在,约书亚正要去采购下一个星期的食材。由于平日要忙着去学院上课,所以购物这种事只用等到像今天这样的休息日做了。
艾丽西亚似乎要忙着完成研究报告而不能像往常一样一同前来,这让约书亚感到很是失落。
抚摸脸颊,昨晚温热的触感仿佛还依稀残存,那朦胧的夜晚像洒布着银色的梦境一般虚无缥缈,回想着昨晚的情景,约书亚又不禁脸红起来。
(这么说来姐姐好像也很在意昨晚的事,今天早上都没有正眼看我。刚才也是一直回避着我的目光……)
实在很难想象平日的那个艾丽西亚会有害羞的时候。
低着头思考着怎样才能摆脱和姐姐间这种尴尬的气氛,约书亚烦恼的抱住了脑袋,自顾自地左右摇晃起来,吸引了不少了人的注意。
“…………………………”
面前一阵温热的气息将约书亚的意识唤回了现实。
“哇哦————!”抬起头来,却赫然发现一个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不,应该说是几乎要贴住了自己,约书亚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由于身高比约书亚还要矮小,女孩抬着头,用那蓝色的眼瞳紧紧盯着约书亚,那一头水蓝色的长发格外显眼,加上如凝脂一般剔透的皮肤和格外精致的五官,让人产生这是一个小巧的人偶的错觉。尤其是女孩不带任何表情的脸,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那个……有什么事吗?”约书亚带着不自然的微笑,询问眼前的女孩。由于看起来比自己年小,所以约书亚用了对待自己学生的亲切口吻。
是错觉吗?约书亚总觉得女孩身上在发出微弱的蓝光。
“那个……”见女孩没有回答,约书亚想要再度开口询问。
“与观察目标接触……”女孩轻声低语,声音像机械一样不带有任何感情。
“什么?”
“约书亚·克莱恩,克莱恩之子,圣女周边重要观察目标。现在开始使用念力进行深层接触。”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女孩的身体突然绽放出淡蓝色的光芒。
在男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经用那泛着蓝光的小手抓住了约书亚的手,蓝光缓缓渗入约书亚的身体。
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了约书亚全身,身体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联接在了一起,一种微弱的能量沿着细胞的网路毫无阻拦的游走于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最终汇聚于大脑。思维变得迟缓、感觉变得麻木,四周串流的人群带着复数的重影,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嘈杂的人声也变成了不解的嗡鸣,还伴随着强烈的眩晕。
“这、这是怎么了?”闭目感受着什么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征兆,女孩身上泛起的蓝光猛然增强,更多的光晕如潮水一般涌入约书亚体内。四周行人被这奇异的一幕吸引而驻足观看,而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那个女孩则睁大了,眼睛看着发生在自己和对面少年身上的一切,死板的面孔上透出一点慌乱。
“失控……”还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完,女孩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被窥视了!要被窥视了!
灵魂深处那竖起的高墙轰然坍塌,侵犯的意识正毫无止境地窥探着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更深的、更深的、朝向心灵的更深处进犯。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让那个暴露出来,绝对不可以让那深埋于灵魂最深处的情感暴露出来!
唯有那个不能让人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是自己的心!
对,自己都不能够知道的情感。
绝对要守护住的秘密
绝对不容侵犯的领域。
`破'
一个声音轻盈的女声从灵魂最深处响起,携着万钧之势瞬间洗卷约书亚全身,由内至外,由灵魂到身体,渗透进每一个角落,以压倒性的力量粉碎一切敢于阻挠的东西。侵入身体的那股不和谐的感觉瞬间被驱逐,连带着奇异的蓝光一同在体外炸裂开来。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希伯来尔的商业区方向闪过一道光芒。
………………………………
都市中心,记忆之塔的中段,有着一间圆形的会室,那一圈富丽堂皇的落地窗让这个房间有着不同于塔内压抑气氛的敞亮。站在这种高度,透过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希伯来尔,这里便是管理着科学都市的最高决策室,将世界记忆之塔分成了可以自由出入的下端和鲜为外人涉足的上端。六名管理员在这里决定着希伯来尔发展的各项事宜。
此时,四名极其少有的外来者正在这间会室内参与一场严肃的会议。
担任着这次行动的领队,实质是那两位大人物护卫的教皇骑士团团长尤金斯眺望着窗外的繁华都市,如此奇异而辉煌的“异端之都”,让即便深受正统宗教教育的他也颇为惊异。
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没心情欣赏眼前的一切。就在刚才,敏锐的感知捕获到了一阵异样的能量波动,虽然在探知能力上远不及念动师,但凭着多年老道的修为,他仍能确定,刚进入城市时被派去与目标接触的队员伊露出来很大的问题。
向着身边的艾伦递了一个眼神,他几乎无需怀疑,这位有着天才之称的年轻骑士绝不会错过那些许的异样波动。
似乎早有准备,艾伦以他那招牌似的和善表情迎向队长的眼神,只是也许没有人能注意到,在那微笑的背后隐含着一丝焦虑之色。没有等待希金斯的下一步指示,艾伦在原地便逐淡化了自己的存在。
就在尤金斯的眼皮底下,艾伦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连同他的存在感一起彻底消失在这大厅之内,只留下落地窗上那微微错开的一点点缝隙。这一切显得如此自然,一个人如此自然的消失了,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存在过一般。再看看中间正在进行商榷的几个人,也许除了那两位大师,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曾经站着一个人,而这人又突然消失了。“刹络”,络能四种应用技巧之一,用于武者隐匿气息,不过能够做的如此彻底,恐怕大陆上也少有人能做到。
“这是漂亮啊……”尤金斯轻声呢喃着,将目光投向了大厅正中。
那里,班图主教和卡梅尔法师正与希伯来尔的六位最高决策者进行着交涉。一张长桌上,自然而然分为了两侧,对立场上存在着根本冲突的两方来说,这次会谈应该进行的比想象中更顺利。
班图主教注视着对面的六人,缓缓开口,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不容动摇的决心:“异邦的各位,我们的来意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根据之前使者带来的协定,今天是各位交还殿下的时候了。”
十四年前紧跟着那对姐弟而来的教廷使者,以殿下暗中的保护人身份出现,同时也带来了梵蒂冈方面的协定:照顾艾丽西亚殿下十四年,在殿下满十八周岁的时候将其交还。
“我们好像应该再重申一遍,十四年前是你们的殿下自己找到了我们这里,而不是我们将她带了过来。”长久冲突的立场显然让希伯来尔方面不能轻易答应对方的要求。
“十八年前,希伯来尔人雅利安·克莱恩偷偷潜入梵蒂冈地下大墓园,带走了沉眠中的艾丽西亚殿下后便杳无音信。四年后,回归到幼儿状态的殿下抱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出现在了贝拉宁边境的落日山脉地区。根据与殿下之间的约定,在殿下满十八岁之前,我们放任了她自由成长。但是你们也因该知道,作为圣女的艾丽西亚殿下是唯一能够对大圣典御命进行宣读的存在。十八年来,教廷伪造御命对外宣读,并倾尽全力将之实现,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种带有压迫性的话语让希伯来尔的决策者们一时语塞,无言以对。而更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是站在会场一旁的尤金斯。大圣典御命对于未来的预言,被世界视为绝对的真理。三千年的岁月中,仅有两次御命的宣布发生了失误,也因此,记载着过去与未来的大圣典,被视为拉马丹神庭的核心教义。而这绝对的存在,竟然在过去的十八年间成为了一个纯粹的谎言,这让尤金斯难以相信。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上,却无法对此进行任何质疑,教皇骑士团是梵蒂冈的一把剑,也仅仅是一把剑而已。
“遵循着三千年前与莲·南希定下的古老誓约,教廷一直与希伯来尔保持互补干扰的关系。只是这次因为涉及到我们的核心事物,所以才会如此,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性格温和的卡梅尔大师显然并不想让会谈气氛恶化。
……
在短暂的思考与沉默之后,事情向着必然的方向发展。
“就如他们所愿吧,这件事本来就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带走吧,留在这里反正也只会带来混乱。”
“只有你们能够保证不再打搅我们,我们也不再有什么意见。”
“该走的终归要走,对那丫头也有点舍不得呢……”
终于有了定论,六人中的四人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高位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最高管理员拉瑟夫在一番思索之后,终于面向着对方开了口:“人我们不会留着,在正式交给你们之前,我想最后确认一下,叛逃希伯来尔的雅利安·克莱恩,梵蒂冈究竟有没有线索?”
“自从十八年前在辛尼姆帝国的边境发现过他的行踪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这点我可以以拉马丹教庭之名发誓。”卡梅尔大师将双指指向天空,作起誓状。
管理员们看了看身前的显示屏幕,互相确认后点了点头。
“没有说谎……那么我们也无话可说了。”拉瑟夫摇了摇头,无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乔亚斯老人,他能够想象对方此刻的痛苦,在失去自己的儿子后,这位老人又即将在失去他的孙女。
“班图大主教,虽然我们希伯来尔已经很久没有涉足外面的世界,但是根据长久以来收集的情报,你的身影一直隐藏在梵蒂冈漫长的历史中,参考一下天空之城记载下来的远古历史,被你称为`殿下'的艾丽西亚,其身份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尽管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这位管理员所问的话,同时也是许多希伯来尔高层长久以来的疑惑。沉睡于梵蒂冈地下大墓园的古老家族,其存在与天空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传说甚至比教廷的历史更为古老。
“天空的子民似乎比能教廷更了解我身份的意义,那你们也应该能够了解我的立场。我既不会对那拉马丹教廷负责,也不会对你们人类负责,我所效忠的只有我的主人。危害他的一切生命,我都会收割。”主教冷冷扫视了周围,黑色僧袍下那枯朽的身体散发出一丝丝冰冷的杀气,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尤金斯诧异的看着班图主教,刚才的那番话,他无法想象是从一位教廷高层所发出的,如果让梵蒂冈的异端审问局发现,这足以把一个人送上绞刑架。尤其是那阴冷的杀气,让他好像置身于地狱的入口一般。看了看卡梅尔大师,似乎对班图主教的那番话毫不在意,于是这位教皇骑士团的团长便咽下了心中的疑问,教廷核心的事宜不是隶属于执行部队的他所能过问的。
千百年来,梵蒂冈代表着拉马丹教廷,对人类进行统治。但在这光鲜得背后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尤金斯能够想象出来,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异端审问局、掌握着骇人力量的魔法监察省,以及未曾目睹过真容的该隐一族。
“好了,那我们这就去迎接艾丽西亚殿下了。”班图主教干枯的身躯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提到艾丽西亚名字的时候,感觉阴冷的他总能多流露出一分温情。
“等,请等一下!”
脸色苍白,一直低头沉默不。会议进行的时候,乔亚斯只是在静静的聆听着,身为最高六人的他,如今却如等候命运判决的囚徒一般,满是哀伤与愁苦。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哪怕他那守护两个孩子的心愿是如此的强烈。也许从一开始,便注定会有这样的结局。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了乔亚斯身上,一夕之间,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苍老了那么多。
“就不能……考虑一下孩子们的感受吗?”即使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他仍然要做最后的努力。
“有些事情是无法凭借个人的意志决定的,我们与殿下的约定是不容改变的。乔亚斯,虽然你的儿子犯下了大罪,但我们仍旧要感谢,你多年来对于艾丽西亚殿下的照顾。”
班图主教向着乔亚斯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了许多,可是话中的立场已经表露无疑了。
“那至少过了今夜吧,今天是成人祭,让他们姐弟享受最后的时光……”这是老人最后的请求。
“姐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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