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上的措辞极为考究。
誉王在其中把美人吹得天花乱坠。
什么“姿容绝色，堪比天仙”，什么“陛下若纳之，定能解忧舒怀”。
且不说是否真实，单单只是这些字眼，就很难不让人心动。
陆渊放下折子，嘴角微微勾起，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玩味。
“这誉王啊……倒是舍得下本。”
一般来说，宗室王爷向皇帝进献美人，这事儿放眼整个朝堂都算罕见。
因为这种事，稍有不慎，便容易落人口实，甚至引发不必要的揣测。
皇帝收了，那是正常人之欲，皆大欢喜。
可皇帝要是不收……
呵。
便是别有所图、献媚不成反遭忌惮。
所以无论怎么选，都是一场赌局。
不过，显然誉王很懂这门学问。
愣是把进献说成了推荐。
如此一来，便符合所有的规章流程。
“姿容绝色，堪比天仙？”
陆渊眯了眯眼，随手拿起茶盏轻抿一口。
“啧，朕还真有点期待了。”
“就是不知道，朕这好叔叔，心里是想些什么。”
毕竟自册封大典之后，这誉王可是连朝堂都不怎么上了。
这会儿突然进献美人……
若说没有带着什么目的。
他不信。
不管是为了讨好自己的欢心，以巩固其在朝堂上的地位。
还是想安插沿线，探听后宫动向。
亦或是想通过此举，来转移朕的视线。
好让朕沉迷美色，从而减少对世家的关注。
但不管哪一种，对自己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陆渊越想，嘴角笑意越深。
“若是下毒……”
念及此处，陆渊不由笑出了声，
“可他妈太棒了！”
当下，陆渊微微抬手，示意魏忠贤，
“老魏，回头告诉誉王，就说朕甚是喜爱他的这份孝心。”
“朕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位绝色天仙，有多……色。”
魏忠贤领命而去。
走出殿门，其脚步一顿。
只是缓缓将手中的拂尘抬起，让其轻轻掠过肩膀。
身后便立刻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跟上。
看见对方眼底的森然，他连忙躬身请示，
“干爹。”
魏忠贤道，
“传本提督令，立即着手调查湘州知府卢云扬。”
声音不高，但落在小太监耳中，却犹如一道霹雳。
小太监抬眼小心翼翼瞧了魏忠贤一眼，旋即立刻跟上，
“干爹，卢云扬……乃是卢大人的亲族，动他怕是……”
魏忠贤神色未变，
“怕什么？”
“怕姓卢的恼了本提督？”
“卢云扬在湘州贪墨，勾结海寇，陛下刚才提了湘州，你还听不明白？”
小太监脚步顿住，猛地抬头，目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陛下……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喜欢看戏。”
魏忠贤停下脚步，站在宫道尽头，背对着宫墙远眺，轻声道，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若是不把这戏唱得精彩些，又怎能让陛下痛快？”
小太监明白了。
卢云扬，必然要倒霉了。
“可……万一卢家回京告状……”
魏忠贤嗤笑一声，拂尘一甩，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陛下最烦那些在他耳边哭嚎的。”
“卢家若敢进宫喊冤，陛下非但不会帮他们，反而会亲自下旨查得更严。”
“到时候，卢云扬的罪名怕是要再添几条。”
旋即。
他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去做事吧。”
“别忘了把最后的结果，给欧阳大人抄录一份送去。”
看着远处的歪脖子树，魏忠贤眸间满是狠厉，
“这棵树，咱家得伺候着。”
“可这人一旦歪了，咱家可是要好好……修理修理。”
“湘州那棵树，怕是长歪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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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
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缓缓步入殿中。
其步伐轻盈，每一步都仿若经过精心计算。
既不急也不缓。
踏在殿内金砖上时，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这不是她第一次踏入宫中。
但却是自那夜之后，第一次踏入宫中。
来到跟前，女子缓缓跪下，声音柔和，听不出丝毫异样，
“民女林素音，拜见陛下。”
“抬起头来。”
女子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俊朗，却又不失威严的面容。
其身着一袭黑色龙袍，静静地端坐在龙椅之上。
其眼尾微微上挑，看似是笑的。
可给人一种幽冷且深不可测之感。
明明只是随意坐着，却仿佛掌着殿内的一切。
只是第一眼，林素音便明显的察觉到，不一样了。
他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少了股懦弱，多了一丝沉稳，以及锋芒。
林素音记得。
那年京城飘雪，她随父亲入宫朝贺，曾远远见过年少的陆渊。
那时的陆渊，还只是个躲在人群后的少年。
虽贵为皇子，但却神色怯懦，仿佛随时都会被人群吞没。
可如今。
这位少年已坐上龙椅，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帝王之威。
林素音心头微颤，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翻涌。
若当年，没有那道诏书。
她的父亲或许还活着。
而她自己也不会流离失所，成为誉王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是从目前来看，很难将其与誉王口中所说的昏君联系在一起。
同样，陆渊的目光在林素音身上淡淡扫过，眸中露出一抹诧异。
怎么感觉这个姑娘，似乎在哪里接见过？
对方静静地跪伏在大殿之中，身着素色锦衣，不施粉黛。
却自有一股清雅脱俗的气质。
其眉眼如画，唇色淡雅。
一双乌黑的眼眸透着丝丝沉静，宛若一泓秋水，波澜不惊。
其发间未戴珠钗，仅以一根木质簪簪子别住。
可就是这般，反倒让其显得更加素净。
陆渊不由性致大涨，开始细细打量着跪在殿中的林素音。
其五官，不同于李婉蓉的英飒，也不同于姒如曼的妩媚妖娆，更非那种明艳张扬之美。
对方的美，犹若山间雪莲，冷冽而遥远，不染尘埃。
眼眸明明秋水潋滟，却又偏偏少了几分情绪波动不说。
反而还多了一丝沉静与克制。
那种清冷之感，不争不显，明明置身世外，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其跪伏在地，衣袂轻垂，素色锦衣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身段。
不张扬，不媚俗。
就像御花园的寒梅，别具风姿。
朕这好叔叔，审美当真是不俗。
“没有后宫佳丽般娇柔，也没有巾帼女将般凌厉。”
“反倒是更像一把藏锋，且未出鞘的剑。”
闻言。
林素音心头骤然一紧，但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其垂下眼帘，恭敬道，
“陛下过誉了，民女不过庸脂俗粉……”
陆渊笑了笑，
“俗不俗，要试过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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