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夜色如水,殿内灯火通明。
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缕缕白烟,檀香弥漫。
武凝霜斜倚在榻上,凤袍松散。
在发髻间点缀着几支红宝石钗的映衬下,其整个人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可是,其眉间,却始终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心思。
陛下分兵北疆军,此举由外战转内守,安置各郡。
表面削弱,实则将刀柄牢牢握在手中。
如此布局,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自先帝驾崩后,她便一直在思索如何稳固太后之位。
可如今这位陛下,心思之深沉,棋局之缜密,让她心底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无力感。
原以为此子易掌控,未料他步步为营,不动声色间便已重塑朝局。
想到这里。
武凝霜轻笑一声,那抹笑意中既有赞赏,也有几分无奈。
这哪里是昏君?
分明是个藏在龙椅之上的猛虎。
看着放置于中堂的龙椅,武凝霜回忆起陆渊最近的动作,心头泛起波澜。
连北疆军那样的悍将,他都能稳稳拿捏,军权已逐渐收拢。
再加上科举推行,寒门入仕,怕是世家已然如坐针毡。
如此举措。
不仅针对朝堂,更是连世家门阀都难逃其布置。
既然陛下并非昏聩之人,甚至已显露出几分先帝的影子。
那便换个思路吧。
就在这时。
嬷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入殿门,步伐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太后的思绪。
“娘娘。”
嬷嬷躬身行礼,将托盘轻轻放在矮几上,随即后退半步,垂首不言。
武凝霜目光一转,淡淡扫向托盘。
一瞬间,她的手指顿住,盯着托盘上那几枚精致的羊肠小衣,眼神复杂。
沉默片刻。
武凝霜缓缓坐直身子,伸手捏起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衣,指腹轻轻摩挲,触感细腻滑润。
她低头打量,那针脚细密,每一处缝制都精致得挑不出瑕疵。
显然,这东西不仅耗费银钱,还极尽讲究。
武凝霜的手指停留在衣角处,嘴角泛起一丝莞尔,
“陛下还真是防得滴水不漏。”
嬷嬷在一旁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陛下这是……学先帝了?”
武凝霜抬眸,意味深长地望着那件小衣,目光幽幽。
昔日。
先帝也曾如此这般小心翼翼,不留任何破绽。
自己也曾问过先帝,此为何物。
先帝也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后宫佳丽三千除了……
也没有任何妃子,能真正母凭子贵。
“此事你如何看?”
嬷嬷听得心头发寒,低声道,
“娘娘,陛下如此防范,怕是……还未真正信任后宫。”
武凝霜轻叹一声,手指不自觉地绞着那件羊肠小衣,慢条斯理地说道,
“信任?”
“陛下心思缜密,早就明白,这后宫啊……”
“哪有真正值得信任的?”
她放下手中的小衣,抬眼望向窗外。
一轮明月高悬,映照着宫墙,冷清而孤寂。
武凝霜眯了眯眼,语气平静,
“不过,陛下终究年轻,还未曾体会过,有子嗣在膝,方能稳固根基。”
嬷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声提醒,
“娘娘,若陛下执意如此,怕是……”
武凝霜嗤笑一声,微微抬手,
“陛下不想要子嗣,可这宫里,未必所有人都甘心。”
她眸光一转,看向嬷嬷,缓缓吩咐,
“你让宫人留心,若有妃嫔动什么心思,不必拦着,让她们尽管去做。”
嬷嬷心头一惊,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连忙应声,
“是。”
武凝霜倚在榻上,轻轻闭上眼,嘴角含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陛下,你以为戴上这羊肠小衣,便能阻断子嗣?
可你忘了,后宫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
只要她们愿意。
哪怕戴着这玩意,也未必不能留下子嗣……
就在嬷嬷就要离去的时候。
武凝霜陡然开口,
“晚点找几个巧匠,给它们开开眼……”
嬷嬷脚步微顿,悄然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娘娘的意思是……”
武凝霜缓缓睁开眼,眸光如水,手指轻轻敲着矮几,语气淡然,
“有些事啊,陛下可以防着妃嫔。”
“但咱们,总不能真让他一直防下去。”
嬷嬷瞬间明白了武凝霜的意思,眼神一凛,连忙点头称是,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安排。”
看着嬷嬷轻步离去,武凝霜眼中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陛下无后,朝堂便多了几分不安,誉王那群人可盯得紧着呢。”
她净了手,捻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茶香氤氲。
陛下,你不是不想要子嗣吗?
那哀家,偏要让你,子嗣满堂。
谁让哀家,也想抱孙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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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三刻。
休养了一夜的陆渊,觉得自己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原先的精疲力尽早已烟消云散不说。
如今神清气爽,精神头好得他恨不得再打三场北胡。
“果然,朕还是得注意节制……”
陆渊随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步伐悠闲,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安排,他可是想得清清楚楚。
今日,没有朝堂的繁琐奏折!
今日,没有勾心斗角的忠臣谏言!
今日,更没有刺客潜伏的隐忧!
朕要找个靠窗的位置,斜倚着晒太阳!
再捧上一盏桂花蜜茶,静静享受一个慵懒的午后!
念及此处。
陆渊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一片畅然。
“这才是皇帝该过的日子。”
然而。
当他刚迈出大门,其脚步猛地顿住。
他眨了眨眼,⊙(・◇・)?
嘶……
莫非是朕昨夜休息不够,产生了幻觉?
他下意识抬头,四下打量了一圈。
目光掠过朱红宫墙,以及熟悉的飞檐斗拱。
雕花廊柱下垂落的红绸随风轻摇,一切熟悉而正常。
没错,是长春殿。
朕没走错地方。
可眼前这场面……
饶是陆渊自诩见多识广。
可眼下的场面,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消化。
放眼望去,整个长廊静谧无声。
唯有一行宫女,正从另一侧鱼贯而行。
但问题在于。
其各个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可身上穿的,却是一层薄如蝉翼,一撕就碎的纱衣!
纱衣随步伐轻轻晃动,贴在肌肤上,如若水雾弥漫。
将其玲珑浮凸的曲线,勾勒得清晰无比。
肩膀圆润,锁骨浅显,不足一握的盈盈腰肢……
凹凸起伏的轮廓尽显无遗。
看了眼旁边熊熊燃烧的火炉。
陆渊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把蠢蠢欲动的思绪重新压下。
良久。
待他重新抬头,刚想把视线避开。
可宫女们迈步时纱衣轻晃,贴合着身形上下浮动,每一处曲线都能生生撞入他的视野之中。
晃得他不知道该往哪里瞅。
“这是朕的长春殿,还是哪个春楼的暖阁?”
陆渊心头无语到了极点,强行把目光别开。
然而。
偏偏耳边还能听见宫女们走动时,纱衣摩挲着肌肤的窸窣声。
这一声一声,就像猫爪挠在心头一般,搅得人不踏实。
陆渊沉着脸,再次深吸一口气,盯着廊柱上的漆金龙纹,努力让自己保持皇帝应有的体面。
忍耐再三,陆渊终究是压不住自己心头的火气。
旋即。
一声低呵自陆渊口中迸发而出,
“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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