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只请了一天的假，次日如正常时间起床洗漱，父母也一如既往照顾她，笑着创造轻松氛围，像是完全不记得昨晚乔桥说的那些话。
乔桥知道那是父母不想给自己施加压力，她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拿起乔东一早蒸好的包子，笑着说：“我去上学了。”
这个学期已经到了尾声，只剩了最后两三周，南江已经完全步入夏季，乔桥却多穿了一件，是刘静语觉得她生病刚好，要多保暖。
炙热的阳光下，乔桥浑身都是暖意。
走出小区的瞬间，看见了沈淮序远远站在小区外，乔桥顿了顿，然后把视线移开。
与沈淮序视线对上的那一秒，他眼中逐渐闪着光亮。
可乔桥毫不犹豫地移开视线，沈淮序缓缓低下头，沉默半晌，重新追上乔桥的步伐。
身后有一道脚步声不轻不重地跟着，沈淮序走到乔桥身边，把一早买好的早餐递给她，轻声说：“吃吗？”
他眼底青黑，大概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乔桥移开视线，沉默摇头，没有和沈淮序多说一句话。
沈淮序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点头：“嗯，没关系，我可以再吃一份。”
乔桥朝前走着，没有再把视线分给身后的沈淮序，她走的并不快，以沈淮序的速度，大概很快就能追上，或是与她同行。
可沈淮序没有这么做，他跟在乔桥身后几步的位置，慢慢走着。
如同他所乞求的那样，只是远远看着。
他不想让乔桥厌烦。
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似乎没有尽头，青石台阶上一道道苔藓被阳光照得格外翠绿，与行人匆匆步履交映，显照勃勃生机。
乔桥低头看了一秒，也为这样细小微弱却又顽强成长的生命而驻足。
这一块的台阶偏湿滑，雨后尤其危险，南江多雨，有人在这里摔倒是常事。
沈淮序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乔乔，小心些。”
乔桥顿了顿，没有说话。
这条路她走过千遍万遍，不会再不小心摔了。
校园人潮拥挤，这个点正是入校时间，乔桥刚回到教室里，罗希就迎上来，摸了摸乔桥额头，轻声问：“没事吧？退烧了吗？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乔桥缓缓笑着，摇头说：“都好了，别担心。”
沈淮序隔了一会才走进来，罗希刚想问一下他的身体，毕竟昨天沈淮序也没有来上课，她本以为他是请假照顾乔桥，可看见他明显疲倦的神色，甚至是堪称脆弱的状态，似乎事情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是往常，沈淮序大抵对乔桥有说不完的话，可现在他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像是不敢靠近，不敢打扰。
罗希和蒋书邑对视一眼，挑了挑眉，蒋书邑轻轻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原因。
乔桥低着头看书，罗希察觉气氛不对，也没有再说话，氛围安静又低迷。
乔桥和沈淮序靠得太近，即使沉默，她也能感觉到他就在她身后。
郑源上课前习惯性地来视察一下班级，沿着班级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乔桥桌边，笑着问：“身体好点了吗？怎么突然生病了？”
乔桥低着头，也笑了笑：“就是贪凉，昨天有点发烧，现在已经好了，谢谢您关心。”
郑源点头，“那就好。”只是他视线移到沈淮序身上，咳了一声：“人家乔桥生病了，难道你也生病了？昨天没来，今天倒是准时到了。”
沈淮序垂着眼睛，哑声开口：“不好意思老师，昨天事出有因。”
郑源看了他一会，到底是职业生涯最后带的一批学生了，也许是年纪大了，他对这批学生，总是要宽容些。
毕竟以后早也见不到这样稚嫩有活力的孩子们了。
郑源把他们叫出来，顺带也叫了班里另外三个学生，一学期下来，他们算是成绩比较拔尖的，郑源带他们去了办公室，又提起了前不久和乔桥说起的那场竞赛，“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建议大家还是要踊跃参加，不要错失这样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他瞥了一眼沈淮序，多问了一句：“那天你已经走了，我让乔桥转告你的，清楚了吗？”
沈淮序眼睫动了动，望向乔桥，轻轻点了下头：“嗯，清楚。”
那天掉落在地上的文件他仔细看过，也已经收好了。
乔桥沉默着没有说话，盯着地上不知名的某处，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淮序的视线。
郑源喝了一口茶水，点头道：“好，既然都清楚了，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毕竟这方面我也不太专业，到时候会有专门的指导老师联系你们，暑假在家里好好准备，现在就把期末考试准备好，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回去吧。”
“沈淮序，”郑源看向他，“你留下。”
乔桥顿了一下，跟着其他几个同学离开。
沈淮序余光里乔桥的衣角散去，他也缓缓收回视线，低声问：“您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郑源看着他，不急不慢又喝了口茶水，“你昨天没来学校，是去见乔桥了？”
沈淮序神色如常，不想给乔桥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轻声说：“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情。”
郑源也不在乎他口中的话是真是假，昨天两个人不约而同不在学校，尤其是沈淮序，完全不打招呼，郑源才觉察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他去找了他们之前的班主任，和王磊多谈了几句，在他口中隐隐约约知晓，似乎沈淮序对乔桥很不一般。
他后知后觉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尤其是沈淮序还出乎所有人意料，选择到了一个新的文科班级。
现在看来，大概率是乔桥的影响。
沈淮序看起来理性、处事成熟，看起来完全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郑源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你们这个年纪，对未来的判断还是要清晰一些，要弄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知道吗？”
沈淮序垂着眼眸，缓缓点头。
他当然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更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郑源不擅长说教，见到沈淮序这样好说话，微微挑眉，还觉得自己一句话就点透了沈淮序，拉回了两个好苗子，笑着点头：“那就好，想清楚了就回去吧，好好准备考试和竞赛，把成绩弄漂亮点，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沈淮序缓缓点头，低声说：“谢谢老师。”
他从办公室里出来，外面阳光很好，骤然落在眼眸里，他垂下眼睛，轻轻皱眉。
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到乔桥背对着他，站在前方，静静看着远方风景。
沈淮序愣了愣。
他停下脚步，轻轻吐出一口气。
本以为乔桥已经离开，却没想到她依旧站在那里。
虽然知道乔桥绝不可能是为他驻足，可只要她站在那里，沈淮序就忍不住靠近。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死死克制住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不想让乔桥觉得被冒犯。
乔桥闻声，缓缓回头，已经临近上课的时间，几乎没有学生出来，楼梯间格外安静。
乔桥抬眸，望着沈淮序的眼睛，沉默半晌，轻声说：“按照你最开始的选择，是不应该留在这个班里的，你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沈淮序，回去吧，回你原本应该去的班。”
沈淮序脸色变得苍白许多，他预想过乔桥会对他说的话，或许是让他不要再去找她，或许是让他在老师面前和她少些接触，却从来没没有想过，乔桥让他离开。
彻彻底底离开她所在的地方，不要和她再见。
沈淮序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轻声说：“可是我已经这么选了啊。”
乔桥偏开头，淡淡笑了一下，说不出的讽刺和荒凉：“起初我也以为你或许是变了。”
所以那天沈淮序挑着眉，朝气肆意地开口：“我就坐在这里”时，她才那样感动。
“可现在不得不去想，这是不是又是你想控制我的手段。”
沈淮序嘴唇动了动，缓缓摇头，声音格外喑哑：“我那时……真的只是想和你一起过剩下的高中时间。”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乔桥别开眼睛，觉得酸涩，沉默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可沈淮序眼尾已经红了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轻声恳求：“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留在你身边，那我换一个离你远一些的位置，但让我继续留在那个班里，可以吗？”
乔桥红着眼睛拽着自己的手腕，背对着沈淮序，他看不到她湿润的眼睛。
她低声说：“随便你。”
乔桥很容易就挣脱掉沈淮序的桎梏，他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像是上辈子那般，乔桥始终摆脱不掉。
这一次，主动权和选择权都在乔桥手里。
哪怕是被抛弃，沈淮序也只是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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