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头颅滚落,在雪地里转了几圈,新鲜的热血便就此冷却。
闻潮生心脏疯狂地跳动,感受着握在手中的长剑,一时间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方才那一下,他是在杀人,还是在劈柴?
他自己也不清楚。
恍惚之间,耳畔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
“我要怎么做,吕先生?”
…
“劈柴……劈柴……”
闻潮生轻声喃喃,思绪飘飞到了吕知命家中的柴房里,他几日不断抬刀,落刀,劈至胳膊发酸,虎口震痛,就是为了寻找先前第一刀那冥冥中绝妙的感觉。
虽然后来也有过临近第一刀的奥妙,可终归存在差距。
唯有方才那刺破劲弩的一剑,让他再度找到了复刻第一刀的感觉。
无心无意,浑然天成。
那并非是属于他自己的剑术,更像是天地间原本存在的道蕴,被他偶然捕捉,而后融于剑法之中,施展出来。
这一剑过后,闻潮生立于雪中未动,似有体悟。
远方第二道弩箭乘风而来,闻潮生听到了风声,毫不犹豫,掌中的长剑对着飞雪斩出。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在吕知命的柴房中已演练了许多次。
不过就是劈柴。
生涩的动作突然熟络,面对尖锐劲矢的那一刻,闻潮生不确定自己这一剑能真的在被射中前将其劈断,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对于声音的判断足够准确,杂念被抛去,他只当这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劈柴。
挥剑的霎那,生死间的巨大压力烟消云散。
嚓!
他斩中了。
空中的劲矢失去力气,两段的尸体尚未落地,第三发破裂空气的爆鸣声已冲击在了闻潮生的耳膜上,他想也没想,再次挥剑,剑刃上沾染的月华与弩矢之锋擦开了一道烁然光火,闻潮生手心一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
这一击显然远比不得先前那浑然天成的一剑,但他也晓得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顶着虎口裂开的风险和疼痛,将长剑死死握在手中,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闻潮生的听声辩位远不如阿水,但他知道对方想杀他,一定会再次出手。
能否近距离接住下一根弩箭,闻潮生自己都不确定,可他记住了阿水先前的话——短兵相接,唯有生死,其余皆是杂念。
想活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解决所有的威胁!
远处,阿水周遭已是尸骨横陈,她手中的柴刀上布了一层厚厚的血泥与雪霜,周围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将她围着,无人敢轻易上前。
那几人虽是亡命之徒,此刻也被阿水的狠辣强横吓住,晓得他们之间存在极大的差距,根本不是简单的人数可以弥补。
其中一人心生退意,想要后撤,可才退两步,一柄鱼刺状的长剑便从他的后背穿透而出。
这名刺客瞪大眼,微微偏头,便看见贴在了自己身后的中年男人面色冷冽。
“身为忘川的人,临场怯阵,实在不该。”
他缓缓抽出长剑,地面的积雪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这人盯着阿水,对方身体在轻轻颤抖着,呼吸也很用力。
“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已经折损到了命之根本,还能撑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你的人头确实值这个价。”
“我白酉雨行走江湖大半辈子,最是喜欢赌场和情场,不知豪掷了多少银子,还从来没有撞过这般大运。”
“以前我总不理解,现在来看,原来我的运气都是老天爷为我留到了今天。”
“风旗里,有些老东西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还有人神秘失踪,尸骨到现在都没找到,好几个位子,早就该让出来了。”
“我一直想进去,但是缺块敲门砖,今日请你帮帮我。”
白酉雨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向阿水,飞雪落在了他的肩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变得更有压迫感。
阿水嘴唇苍白,仍旧提着柴刀站在原地,不断喘息着,周遭其余几名黑衣刺客看见白酉雨也准备加入战场,便没了退却的心思,准备配合他一拥而上。
他们当然不敢跟白酉雨去抢功劳,但只要帮了他,待他日后成了风字旗的大人,他们的地位很可能会跟着水涨船高。
“是吗?”
阿水的眼神穿过粘着飞雪的发丝缝隙,嘴角掠过了一抹淡淡的嘲讽。
“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人不会一直好运,但会一直倒霉。”
“赌徒也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特征,那就是每次输了之后总认为自己下次一定能赢回来。”
“只不过对你来说,这可能是你这一生最后一次赌博。”
白酉雨似乎被阿水戳中了痛点,本就有些幽暗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更为阴沉邪异。
“待我掌间的「鱼刺」扎入你的心脏之后,你便知道自己是何等的愚昧!”
他话音落下,周围飞雪骤停,疾风静止,远处即将斩杀最后一名弩箭手的闻潮生动作也随之顿住,此方天地仿佛陷入了绝对的宁静。
时间当然不可能停滞,是有人太快,快到连风与飞雪都无法反应过来!
铮!
「鱼刺」在虚空中刺出,月华掠过的寒光先行,裹挟着凛冬的肃杀,先一步在阿水的心口位置盛放!
寒芒已至。
这剑来得太偏,太准,太突兀。
其他刺客还没有来得及拔剑时,白酉雨的剑锋已经抵达了阿水的心口。
正如他先前所说,他要将阿水一剑穿心。
人被刺穿心脏的时候不会立刻死亡,这样,白酉雨就能够看见阿水眼眸里那惊恐和绝望的眼神。
他很享受猎物死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锋利的剑尖已经刺破了阿水的胸膛肌肤,看着没入的剑尖,白酉雨嘴角扬起,他所修穴窍皆在手脚,速度之快,便是许多通幽境界的大人物也未必能及,让他先出手,近距离下一式斩杀通幽境的武者也未必不可能,更何况眼前的女人早已油尽灯枯,身负重伤?
扑哧!
剑锋贯入胸膛,带出大片鲜血。
白酉雨凝视着面前的女人,冷笑道:
“现在,当如何?”
阿水冷冷凝视着他,瞳孔不曾半点涣散,短暂的一个呼吸之间,白酉雨便觉得不对劲,他正要抽身,一柄柴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恐怖的杀意封锁了他所有后退的可能。
“你……”
白酉雨面色僵住,他确定自己这一剑绝对刺入了阿水的心脏位置,可为何对方居然一副无事的模样?
“你确定自己真的刺中了?”
她冷冷开口,白酉雨目光凝滞,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他感受到,剑身上传来了心脏的搏动。
这一剑……并没有刺中阿水的心脏。
噗!
阿水一刀挥过,白酉雨的头颅飞起,血雨迎着鹅毛大雪冲天而上!
白酉雨一死,其他几名黑衣人本该萌生退意,却不曾想一人胆大心细,察觉到阿水状态极差,上前一刀,要用命搏出生天!
这刀辟雪而来,直袭阿水脖颈,后者未避未防,转身亦朝着这名黑衣人出刀,竟要以命换命!
此一战,白酉雨的剑虽未对阿水造成致命伤,但此前她本就重伤在身,如今伤上加伤,刀早已没了先前那般迅疾,眼见黑衣人的长刀即将斩在阿水的脖颈,关键时刻一只弩箭贯穿风雪而来,精准没入黑衣人的小腹处,他闷哼一声,手中长刀脱力,下一刻,胸膛便被阿水握住的柴刀劈开,洒了一地。
他一死,剩下的三名黑衣人已被吓破肝胆,不敢停留,转身朝着风雪深处疾奔而去……
阿水咳出一大口血,回头看时,是闻潮生拿着一把劲弩对准了这头。
眼前重影烁烁,她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栽倒在了茫茫雪中,不省人事……
PS: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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