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闻潮生告诉阿水的那样,他是惜命,不是怕死。
当初为了不让吕知命瞧他不起,闻潮生宁可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回破庙内住。
而如今,面临着脖子上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闻潮生自己都惊异他居然能忍住不回话。
沉默须臾,陆川关切地看向闻潮生,问道:
“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风太冷了?”
闻潮生回过神,思绪飞速转动,嘴上用一种略显难做的语气说道:
“陆大人,您看,落水难题这不就来了吗?”
陆川目光一闪,饶有兴趣地问道:
“什么落水难题?”
闻潮生跟他解释道:
“大概就是您妻子和您的母亲同时落在水里,但她们都不会游泳,您只能救其中一个,您会救谁?”
陆川思索了一下,答案正欲脱口而出,却听闻潮生又补充道:
“您妻子怀了您的孩子。”
陆川张开的嘴一下子又顿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用很怪的语气问道:
“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闻潮生耐心地解释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对您这样的存在来讲,我都不算人,就是路边随脚能踢死的一条野狗。”
“但我能看出您和旁边这位的身份绝不简单,不是我能得罪的,我也不确定给我工作的人是否跟你们有所恩怨,倘若有,那我就是害死了我的救命恩人。”
“但您问我,我不说,我肯定得死。”
“所以,我现在就是在考虑,到底是救自己,还是救我的恩人。”
陆川叹了口气:
“你这么坦诚,弄得我很尴尬啊,那我也坦诚些……兴许你今天谁都救不了。”
闻潮生蹙眉,偏头诚心诚意发问:
“陆大人,我真的不理解,我这种草里的一只臭虫,怎么就惹到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陆川指着前面小河对岸灯火通明的高楼,笑道:
“哎,别急,就几步路,过去点了吃的,咱们边吃边说。”
来到了鸳鸯楼,姑娘们莺莺切切,见到了陆川,好似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骨碌全涌了过来,一时间香蝶扑鼻,陆川也不嫌厌,乐呵呵地从兜里摸出些银子散去,才带着闻潮生艰难从中脱逃,去到了高楼前堂。
当然,不是没有些个姑娘见到闻潮生脸上那凝重的神色,但此乃风月场所,她们向来不问关于风月之外的事,这是宋妈妈一直以来对她们的告诫。
鸳鸯楼每日要接待大量的客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她们出身寒微,背后没有靠山,真要惹出了什么大祸,谁都保不住她们。
鸳鸯楼大厅里,宾客们各置一处,有吟诗作对,把酒言欢的,有闲聊生意,吹牛打屁的,台上琴师的位置本该坐着一名妙龄女子,但闻潮生进入大堂时,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他心中暗沉。
今夜似乎格外倒霉,不但他自己身陷囹圄,周围一切可能帮助他摆脱困境的可能都被抹去了。
真的……没有活路可言了吗?
闻潮生不认识陆川,也确信自己此前根本没有和他见过面,但闻潮生能确定一点,那就是陆川这样的家伙在知道了自己要知道的事情之后,必然会杀人灭口,不会留下丝毫的证据。
陆川来到了大堂里比较偏的角落里,周围无人,他点了些酒菜,姑娘先上了些酒水与瓜子,至于那名叫做黔驴的黑衣男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闻潮生拿起了酒壶,先为陆川倒了一杯。
他倒不是企图通过这种细节来获得陆川的好感,只是单纯地不敢让陆川碰这酒壶。
“说吧,陆大人。”
“今夜找我,所为何事?”
陆川举杯,与闻潮生轻碰,一口饮下,抚掌道:
“纠正你一下,闻潮生。”
“我不是奔着你来的,也根本真的不认识你,今夜会忽然找上你,是因为你拿走的东西。”
闻潮生瞳中轻动,默默从袖中取出了之前从王坤那里拿到的信,放在了桌面上。
“这个?”
陆川拿过信,随便扫了一眼,嘴上淡淡道:
“这不过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你要它做什么?”
闻潮生犹豫了片刻,神色变得认真了许多,向陆川说道:
“陆大人真的想知道?”
陆川用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别卖关子了,这儿就我们两人,想说什么直接说。”
闻潮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压低声音道:
“白龙卫。”
陆川握筷的手一顿,眉头向着中间合拢,方才温和甚至是慈爱的目光立刻冰冷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闻潮生无奈道:
“您不信,可我还有什么欺骗您的必要吗?”
“我这样的人,您不在意,白龙卫的人当然也不在意。”
“里头有个大人救了我一命,还给我笔钱,只是让我帮他查点小事,今年苦海县这雪来得又大又急,我需要这笔钱来活命,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陆川捏住筷子的手轻轻搓揉,盘问道:
“告诉我那个人长什么样?”
闻潮生:
“真实容貌我没见着,恩人带着面纱和斗笠,周身纯白,有一把长剑,大概……这么长,腰间好像还有一个特殊的吊坠……”
他将那夜在破庙里的所见所闻详细地描述了出来。
这当然是无奈之举,但闻潮生思索过后,仍是觉得吕先生不可出卖。
无论他遭遇的麻烦对于吕知命来讲算不算麻烦,将祸水引向自己的恩人这事儿在闻潮生看来都是不能做的事。
既然真话讲不得,那就说胡话吧。
正巧那夜来的那人嘴巴太毒,闻潮生不喜欢。
经过闻潮生这般细致的描述过后,陆川原本的猜忌消弭了许多,果然信了七分。
一旁的侍女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满桌皆是闻潮生平日里接触不到的菜肴,香气浸入肺腑,但二人皆没动筷,目光中只有彼此。
“……所以,这封信是白龙卫要的?”
陆川一字一顿,面容已经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闻潮生点头。
“对。”
“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
“他们也不可能给我这种小人物讲。”
P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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