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穹此话一出,陆川的瞳孔即刻紧缩,哪怕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举止,可须臾之间这冲击心灵深处的震撼还是突破了他的防线。
淳穹此言是何意?
难道……他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计划?
这句话,犹如利剑一样扎了他一个透心凉,内心那些藏于极深处、根本见不得光的秘密,全都在这一刻暴露于阳光之下。
不过,陆川也不是寻常人物,哪怕已经知道自己的肮脏想法可能已经暴露,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收敛了即将溢出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作为掩饰:
“淳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淳穹低头一笑。
“先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陆川双手一拱。
“陆某今日还真就有些不懂了,请大人不吝赐教。”
淳穹没有明说,他喝了一口茶,表情舒畅地啧嘴:
“不知道陆先生还记不记得,刘金时身上有一瓶消失的穿肠毒?”
提到了这瓶已经几乎要被陆川忘却的毒药,他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陆川尚未开口的时候,淳穹从身上忽然拿出了一瓶毒药放在了陆川的面前。
“陆先生看看,是不是这一瓶?”
陆川见到毒药之后,先是仰头喝了口茶,将眼底溢出的震撼藏尽,紧接着,他面容挂着微笑,缓声道:
“之前还以为这瓶毒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竟被大人找到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的失误,如今大人帮陆某弥补了这茬,陆某敬大人三杯,算作答谢。”
说着,他真的连饮了三杯热茶。
落杯时,他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待他饮尽后,淳穹笑着为他满上了第四杯茶,缓缓说出了一句让陆川脚心发凉的话:
“陆先生先别谢我,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这瓶毒药从始至终它就没有丢,而是被我偷偷藏起来了?”
陆川面容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那愈发冰冷的眼神告知着淳穹,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撕去自己的伪装。
但淳穹对于陆川的死亡凝视全不介意,依旧是悠然自得地喝茶。
“陆先生,你知道这瓶毒我是怎么找到的吗?”
陆川眯着眼。
“愿闻其详。”
淳穹为陆川转述着,闻潮生之前告诉他这瓶毒药的由来。
只不过这一次,故事的主角从阿水变成了他淳穹。
“……刘金时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是陆川你这次行动最大的意外。”
“从你交给他这瓶穿肠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如何报复你和那位大人。”
“说实话,你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兴许还不会留下这么多麻烦。”
陆川把玩着茶杯,面无表情道:
“淳大人,落井下石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刘金时这边的事情若是没有办好,你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淳穹摇了摇头。
“不,不对。”
“陆川,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开始直呼陆川的名字,而陆川从淳穹这一句话中嗅到了非常危险的味道。
“淳大人到底什么意思,不妨直接摊开了说?”
“反正,今日这院中只有我们三人。”
淳穹听着陆川这隐晦的威胁,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低头笑了起来,笑到身体抽搐。
他一点也不想笑,但是现在,他必须笑。
闻潮生告诉淳穹,要想让陆川觉得忌惮,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给自己打上‘老谋深算’‘利刃善藏’的标签。
他必须伪装成为一个心思缜密且完全不怕死的疯子。
在陆川面前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活着。
“好吧,好吧,既然你要我挑明,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呀,都把我当傻子,让我配合你过来抹除刘金时存在的痕迹,让我替代他,继续做苦海县的县令。”
“话说,你们不会以为我真信了吧?”
“就你们这样的人,我要真是老老实实的听话,把刘金时所有的痕迹统统抹去,我还能活?”
陆川皮笑肉不笑:
“淳大人,你好像对我们有点误解。”
“我以为,我们没有伤害你的理由。”
“而且来之前大人曾许诺过……”
淳穹冷冷一笑,打断了他:
“他也许诺过刘金时,不是吗?”
“陆川,这活人的嘴,能有死人的牢靠?”
“杀刘金时,姑且你们还有所忌惮,他死后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要照顾到,生怕一些不该泄露的秘密泄露出去。”
“可是杀我……兴许你们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毕竟刘金时有直接能威胁到那位大人的秘密,可我没有。”
“当刘金时的一切都被我抹去之后,唯一可能对那位大人有所威胁的……就只剩下我的嘴了。”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直接正面接触刘金时尸体和这起案件的人。”
“我,也是这个秘密的最后一位见证者。”
“陆川,我说的对么?”
望着侃侃而谈的淳穹,陆川的后背竟然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错误地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对方……竟然藏得这么深?
伪装的面具被人撕开,沉默很久之后,陆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既然你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那为何当初又要同意大人的要求?”
淳穹悠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虚空一敬陆川,然后兀自饮下。
“问得好。”
“这自古以来,风浪越大,鱼就越贵……我敢来这里,是因为我不是刘金时,更不会做第二个刘金时。”
“他这么蠢,死是应该的。”
“我呢,有点小小的野心,那位大人权势滔天,我用这秘密跟他换些钱财来挥霍,提点不太过分的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陆川眸中已然带着冰冷的杀意,他冷笑道:
“既然你知道那位大人权势滔天,那就不该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淳穹哈哈一笑,抬手一指他身边的那名背着巨刃的黔驴。
“自寻死路?”
“陆川,这位只要一挥刀,今日我就得死在这儿。”
“但我也敢保证,只要我身死,有关那位大人和刘金时的所有秘密,马上就会以你根本想象不到的速度和渠道传回王城……哦,县城外的白龙卫也会知道。”
“你说到时候,你会不会给我殉葬呢?”
铮!
淳穹话音刚落,黔驴拔刀,斩开雪花的同时,也斩开了他手中紧握的热茶。
这一刀带来的冰冷,恰巧从他的指缝间穿过,再顺着他的手指蔓延向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茶杯上下裂为两段。
淳穹心脏狂跳,但仍旧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用略微颤抖的手拍了拍身上的茶水,感慨道:
“啧,可惜了这茶……”
“我知道你很急,陆川,但是你先不要急,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说着,笑眯眯地从身上拿出了之前闻潮生留给他的那个记载着刘金时秘密的纸条。
上面仅有寥寥几字:
“阑干阁,徐一知。”
见到了这六个字,陆川终于再绷不住,神色骤变,抬头凝视着淳穹。
后者目光平静,语气平静:
“我不说谎,陆川,刘金时知道的事,我如今都知道。”
“我也懂分寸,这个秘密到底是彻底被埋于苦海县中,还是如这大雪一般漫天纷飞,皆在你的手中。”
“现在,陆川,告诉我……你还要杀我吗?”
p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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