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闻潮生睡得格外沉。
也不知是因为他久违地再一次睡到了床上,还是因为鼻翼间始终缭绕着一股熟悉味道,今日他清晨睁眼时,身体竟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
闻潮生动了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床上,他微微掀开被子,阿水身上独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醒了?”
阿水淡淡的声音从地上传来,闻潮生垂眸,见她盘坐在地铺上。
一旁的火盆还燃着,但无明火,柴中一片纯粹的红,鲜艳胜过了天际初升的朝阳。
“我怎么睡床上了……”
闻潮生眸子里尚且还有些迷茫,但很快,这迷茫便被一片兴奋取代,他对着阿水道:
“阿水,我昨夜悟道了!”
“那感觉真是玄妙,飘飘欲仙,整个人都仿佛要飞起来……”
他说着,便发现阿水看他的眼神带着怪异,像极了看路边流口水的傻子。
“你什么表情?”
“莫不是妒忌了?”
阿水冷笑一声,说道:
“还悟道……你那是失温。”
“昨夜但凡我再出来慢些,今日这个点儿你都该下葬了。”
闻潮生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继而思索了一下,仍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你确定我是失温了,就是说,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性,我是悟道时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
阿水语气带着一丝讥讽:
“是挺玄妙的。”
“昨天你身上冻得比你现在嘴都硬……你非说是悟道,那便是悟了吧。”
言罢,她懒得去看闻潮生,闭目运转不老泉,滋养自己的伤躯。
闻潮生脑子尚且有些混沌,讪然一笑,随着身体渐渐活络,他才记起了些昨夜的事,一时间确信自己昨夜大概八成多半是险些被冻死了。
叹息一声,他穿上衣服,对着阿水道:
“我去劈柴了。”
阿水没理他。
闻潮生出门后,发现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雪中,一条浅浅的拖拽痕迹赫然在目。
来到了昨夜打坐的地方,闻潮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将手伸进了冰冷的雪中,把被埋了一整夜的细雪挖了出来。
感受着冰冷的剑身,闻潮生似乎感受到了昨夜的凶险,心头终于有了后怕。
没想到,县外三年的悲苦没有杀死他,忘川可怕的凶徒没有杀死他……这顽强与天争来的性命,却险些埋在了自家门口。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他感慨了一句,去到吕知命家中,开始了今日的劈柴任务,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老泉的缘故,即便昨夜险些被冻死,但闻潮生恢复过来后,竟没有半点后遗症。
劈完了柴,他用一根毛巾擦了擦脖子上微微冒出的汗,起身出门时,竟看见了坐在院中喝茶的吕知命。
他有些意外地与吕知命打了招呼,寻常时候,吕知命这个点儿还在睡觉,不知为何今日竟起得这般早。
“潮生,我昨夜睡前观你盘坐于院中悟剑,如何,可有悟出些什么?”
吕知命笑吟吟地向他问道。
被点到的闻潮生身子微微一直,想起了昨夜的难堪境况,面容上甚是尴尬,他说道:
“确实有深刻体会……”
吕知命眸子一亮:
“哦,讲来听听。”
闻潮生:
“嗯……体会就是我不能效仿先生这般于雪中悟剑。”
吕知命怔然:
“为何?”
闻潮生沉默了会儿,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回道:
“因为我会冻死。”
这个答案,让吕知命啼笑皆非。
随后,闻潮生心思一转,对着吕知命问道:
“吕先生,我有一事很好奇,既然您与我一样都没有丹海,按理说身体的强度会远远不如世间的修行人,为何您年轻时可以长时间盘坐于绝寒之地悟道?”
吕知命思索了一下,如实回道:
“……大概有两个原因。”
“一来,我本身生于严寒之地,天生对于寒冷要耐受些。”
“二来,我年少时身体虽然常常锻炼,但的确较之一些修行有成的武者远远不如,不过后来这些问题随着我由剑入道,破境之后都慢慢解决了。”
“总的来说,修行此事不可焦急,身体最是重要,保养好身体,日后契机到了,修为自然如江河开闸,水泄千里。”
闻潮生若有所思,谢过吕知命后,正要去买早饭,却见吕羊跑了出来,她对着吕知命道了早安,说要跟着闻潮生一起去买早饭吃。
她喜欢吃刚炸出来的油条,吕知命给了她一串铜钱,嘱咐她跟紧闻潮生,莫要四处乱跑,吕羊乖巧地应了声,便跟着闻潮生一起去买了早饭。
路上,闻潮生咬开豆腐包子,让她尝了一口里头的馅。
“包子好吃还是油条好吃?”
他问道。
吕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闻潮生手里的包子,语气坚定不移:
“油条。”
她嘴上这么说,但身体格外诚实,路上还是从闻潮生那儿硬生生薅走了一个豆腐包子,吃上几口,红油没包住,从嘴角流了些出来。
回到院儿中,三人如同昨日那般坐在院子里吃早餐,吕羊却有些闷闷不乐,少女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闻潮生见着之后便问道:
“这么不开心,油条不好吃啊?”
吕羊闻言,瘪嘴道:
“油条可好吃了。”
“你根本不懂。”
闻潮生道:
“我最懂了,这个世上就没有我不懂的事,不信你说出来听听。”
吕羊歪头鼓着腮帮子,望着墙壁出神片刻,才低声说道:
“干娘要教我修行,她说修行以后我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但是……她要我发誓,不要我用她教我的武功去给爷爷报仇。”
闻潮生道:
“她担心你,毕竟这个世上还是坏人多。”
吕羊:
“我知道。”
“可……”
她似乎想到了过去的事,一双小拳头攥得极紧,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复杂。
吕羊将悲伤藏在了愤怒的深处,任由它一点点催燃了火,烧成了瞳孔里的杀气。
她急促地呼吸了一会儿,慢慢又平息下来,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看着闻潮生道:
“……潮生哥,如果有人害死了你的亲人,你会报仇吗?”
闻潮生思索了一会儿,再抬头与吕羊对视时,声音平静且坚定,像是雪中的松,河底的石。
“会。”
“我会杀他全家,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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