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等待中慢慢煎熬而过,又是三天过去,没有人再来过。但是,每天傍晚都有两人份的晚膳送过来,这是明宸履行陪我用晚膳的另一种方式吗?我不得而知,只有默默地对着对面空着的位置,以及一份空着的碗筷食不知味,犹如在祭奠逝去的某些东西。
天气越发的冷,高大的寝殿灌满刺骨的寒冷,一个来自前世的词忽然闪入我的脑海——“空虚寂寞冷”是我如今的状态吗?我无声地苦笑着。
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会恨我恨到要用如此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若不是天不亡我,若不是沈黧恰巧听见假的兰嬷嬷来传话,我几乎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心事重重地用过晚膳,洗漱罢了,我便躲入了被窝,此时唯有如此的温暖才能让我度过漫漫长夜。
这几日,挹秀宫外围有重兵把守,不知明宸是怕我暗渡陈仓,还是为保我安全,因而,夜里我便不再让人在寝殿守夜,免得惊扰了我。尽管如此,我还是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入梦又觉得混混沌沌醒不过来,偶尔我会感觉有人在旁边看着我,可却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看一眼。
没有辗转反侧,我以同一个姿势躺到半边躯体麻木,仍然无法入睡。约莫到了后半夜,忽然听见屋顶瓦上传来一些响动,紧接着又是树叶的沙沙声,下雨了吧,我心想。
忽然起了看雨的念头,我利索地下床,穿好保暖的衣裳、披上厚厚的锦裘,找了把雨伞准备走出去。刚推开寝殿的门,一阵寒气夹着雪花飘了进来,原来是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的内心一阵莫名的欣喜,刚准备迈步出去,不想却见到门口站着那个这几天我念而不见的人,浅笑隐没在嘴角。
“臣妾参见皇上。”我屈膝下拜,声音无甚起伏。
一双手托着我的双臂将我扶起,声音也是平平的:“三更半夜,一个人准备去哪儿?”
我抬头无惧地望着明宸,道:“臣妾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更敌不过外面的重重守卫,皇上以为臣妾能去哪儿?”
“怨朕了吗?”他拾起我没有握伞的手,轻声问道。这一声问,仿佛灵籁阁内他所受之蒙羞与我所受的屈辱,都统统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将手抽回,垂着睫,心里想着,说怨吗,是的我怨过,怨你在听说我私会易寒萧之时第一感觉选择了不相信我。但我盯着地面,违心地道:“何来怨,皇上没有在这天寒地冻之时将臣妾打入刑部大牢,臣妾已是感激不尽。”
“那便是怨了。”明宸舒了一口气,似乎轻松地说,“若是不怨,朕会更难过。”我抬眸看他,难过什么,难过我没有怨你不相信我吗?但我没有问出口,太复杂了,我累,想不过来。
但是,我没有忘记孤月痕,我得记着自己没有对着明宸矫情的权利,于是我说:“皇上,有什么进来说吧,别在外面冻坏了身子。”
刚步入温暖的寝殿,一冷一暖的交替刺激,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明宸赶忙拉着我走入内室,替我取下锦裘,又欲替我解下外衣,我忍不住僵了僵身体,他立刻感觉到了,说:“解了衣裳到床上躺好,你身子弱,别受凉了,以后不许这样半夜出去吹冷风。”
我重新回到暖被窝里,明宸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朕看你睡着了便走。”
想起过去的夜晚梦里的感觉,我问:“前几夜,臣妾梦里感觉身边有人,却醒不过来,是皇上吗?”
他双手合起我露在外面的手,手心的温度慢慢传递过来,道:“别想了,闭上眼,睡吧。”
“皇上,天冷,你陪臣妾一起睡吧。”我艰难地“邀请”,想了想,又补充道,“像上次一样。”说着,我往里挪了挪。
他叹了叹,掀起被子躺了进来,将我从背后圈入怀中,哄道:“听话,睡吧,明天会很累,一切该结束了。”
“查出陷害臣妾的人了?”我激动了一下,想翻身看他,明宸搂紧我,在我耳边嘘了一声:“别动,睡觉。”我这才感觉身后某个部位有些不对劲,莫名地想起一件事,自从我回宫后,明宸便没有再宣过任何人侍寝,也没有到哪个宫里去过夜……我忙停止玩火的举动,闭上眼放平的呼吸,听着明宸轻轻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内心默默期待着明天真相揭晓时刻的到来。
一觉醒来,身边余温犹在,人却已经离去。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吗?我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叩门声轻轻响起,门外的悠儿问:“娘娘,您醒了吗?”
“进来吧。”我应了一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悠儿和蒲儿带着人进来,准备为我梳洗。悠儿还是如常地在我身边伺候着,我没有心思去求证那天我在灵籁阁膳房附近看见的人是不是她。
蒲儿递过热毛巾给我,道:“娘娘,挹秀宫外的守卫今天一早都撤了。”
悠儿帮我梳着头发,轻声地搭腔:“是呀,娘娘。今天一大早奴婢就听见密密的脚步声,还以为又……”她顿了顿,“总之是好事,奴婢还听见喜鹊在枝头叫唤呢。”
我“嗯”地应了一声,想着明宸昨晚说的,心里想着究竟是谁要害我。
日中时分,明宸宣召,来传话的是高公公。前往泰和殿的路上,问了高公公一句今日是否该来的人都来齐了,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娘娘是良善之人,但并非人人皆领情,希望娘娘心理有所准备。”这话让我有些错愕,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大殿之上极为安静,我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余光望向两边的人,董相、父亲、易寒萧都在,另一边是皇后、静妃、董修仪,还有一个……是太妃,自从我被她罚跪至今,这是第一次见,她怎么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行跪拜大礼,毕竟如今我是戴罪之身。
“平身。”明宸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谢恩起身,退到了一边。
此时,瑞公公拉长嗓子喊道:“宣——”话音落,一个虬髯紫服中年男子阔步走了进来,如果我没记错,此人是小皇子百日宴那日我见到的大理寺卿。他后面跟着两个人,是一个侍卫押着一个宫女,宫女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三人跪倒在御前。
紫服男子恭敬道:“启禀皇上,罪婢郭书瑶带到。”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郭书瑶?!我睁大眼睛看着跪在前面的宫女,为什么?为什么是郭书瑶,为什么要陷害我?当初她想不开投湖,我顶着激怒明宸的压力保她周全,一心为她斡旋竟换来如此的“回报”吗?
“抬起头来。”明宸冷声道。郭书瑶缓缓地抬起头,怨毒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明宸,看得我心里发颤。
明宸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居高临下地问:“认罪吗?”
“认如何,不认又如何,终究不过一死,我若惧怕,今日便不会站在这里。”郭书瑶恨恨地道。
“有恨的人真实,敢做敢当,很好。既然如此,说一说你的计划又何妨?”明宸冷笑一声道,目光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赞赏,是因为那一句“有恨的人真实”吗?明宸曾经是那么一个充满仇恨的孩子,我忽然想知道如今这份恨在他心里有没有消散了?
郭书瑶尖声一笑,说:“有何不可?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就满足你这个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又如何?你以为你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就坐拥天下了吗,看看你身边的女子,有哪一个是真心对待你的,如果你没有坐上如今的位置,你不过还是一个又聋又哑、苟且偷生的可怜虫。”
她句句狠毒,直戳明宸的死穴,可明宸却依然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只是那笑寒似冰霜。郭书瑶见明宸并没有被激怒,继续说道:“在我进宫那一刻起,我就日日盼着这么一天,能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我根本不是什么县官的女儿,我只不过是被他掳了来,代替他女儿进宫罢了,你以为人人都想倒贴成为你的女人吗?”
这是一个荒诞的审判,全是几乎陷入癫狂了的郭书瑶毫无条理地讲述着她对明宸的恨,讲述她失去自由的恨,讲她那天如何利用家传的易容术分别将我和易寒萧设计入局,如何暗中将静妃与董修仪变为目击者,如何躲在人群中看灵籁阁的那一场好戏。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简单的局就将你们都设计进去了吗?”她得意地哈哈大笑,“就是因为你的这一群枕边人个个心怀鬼胎。”
皇后按捺不住,问道:“稚子何辜,你为什么要害我的皇儿?解药呢,把解药拿出来。”
“谁让他是明宸的儿子。”郭书瑶冷冷地说,“我不是没伤害他吗,没有解药,药效过了他便醒了。”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我一句也没有再听进去,看着郭书瑶瞥向我时更甚于对着明宸的狠毒眼神,我知道只有我自己才能知道真正的答案。我一定要单独问问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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