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后，得有零下十度，街上一片森冷的萧瑟。
这么冷的天，没事的人都不咋出门，在家待着多好！
石翠花裹了裹时兴的呢子大衣，站在窗外伸着头张望，搓搓手跺跺脚，冻得直打哆嗦。
门里的女人烫着时髦的卷发，坐在椅子上，一手摸着热茶，一手握着电话，正在谈生意，兴许是谈了赚钱的项目，眉开眼笑，很是高兴。
瞧见石翠花的身影，眉头皱了皱，撇开了眼睛。
等挂了电话才敲了敲窗玻璃，招招手，喊石翠花进来。
“你咋又来了？”
“孟厂长，你再给我个机会……”
石翠花拢着衣襟，冻得发青的脸上挤出点笑意，低声哀求。
“机会？”
“石翠花？你拿我的钱，就要给我办事，你是怎么跟王富贵达成一致的，我管不着，但我不能养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这种，拿着主顾要的东西，交换给别人，让他给你办事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不敢信，晓得不？”
女人挑挑眉，自顾自的磨了磨指甲，又端起热水喝了一口。
“现在，你呢，事儿没办，东西没拿到，还得罪了王富贵，自己惹了一身腥，还想找我给你擦屁股——怎么，我长得，像冤大头？”
石翠花眼见女人油盐不进，表情很是不耐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急不行啊！
眼见着卢家那帮人还在石关村，寻摸着找她算账。
这几个月，她几乎没咋回家，找她姘头住几天，城里干点小活糊弄几天，深更半夜好不容易跑回家，卢老二呢，张口就跟她要钱。
嘴里还讽刺她。
“你可以搞破鞋，睡野男人，爱咋咋的，都行！我无所谓，但是你得给我钱花，要不然，我要你这婆娘丢人现眼的，有啥用？”
石翠花哪有钱？
这阵子从姘头那里弄得钱，都给卢老二花用，那人也不过就是个村里的男人，手里能有多少钱？
没钱，挨了卢老二狠狠一巴掌。
卢老二虽然是个半废人，可他力气大，又蛮横，凶神恶煞这么多年，石翠花心里对他畏惧的很，即使心头知道他不比以往，依然被轻而易举的扇肿了半边脸。
别人嘴里的野男人，是个鳏夫，在村里，也算个能挣钱的，对她不错。
鳏夫呢，见她挨了打，还挺心疼。
苦口婆心的劝。
“你跟他离了吧，跟我过，我保准对你好！旁的不说，打你，就绝对不可能！”
石翠花当时白了鳏夫一眼，脸上笑着，心里很是鄙夷。
他懂个屁！
对她好，就一定能过好日子？
算命的说过，她跟着卢老二，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她咋能半途而废？
石翠花心头急转千百回，狠了狠心，抬眼讨好的笑了笑。
“厂长，你缺男伴吗，我儿子……还不错……”
“哦？”
女人眯了眯眼，一步站起身，俯身倾向石翠花，似笑非笑的。
“你从哪知道的？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吗？”
卢家没人把石翠花当回事。
1998年阳历1月7，宜打扫，宜房屋清洁，宜搬家，宜搬新房。
诸事皆宜，好日子。
一大早，天还不亮，卢飞志两口子就区新房倒腾了一番，该收拾的收拾好，该扫的灰也扫了干净。
等差不多到了时辰，就就去铁门的地方，放了一大串鞭炮。
噼里啪啦。
正是吃早饭的点，周围的村民闻声，都出来看热闹，鞭炮噼里啪啦的过后，卢飞志满面笑容的又一扬手。
这可把大人小孩乐坏了，那一捧一捧散在外面的，是糖啊！
这个时候，糖还是个招人稀罕的东西，不比后世，谁都不乐意吃糖，大人小孩，都弯下腰抢地上的糖。
扔了两轮，还有人喊。
“卢飞志，还扔糖吗？”
“再多撒点，过年我们都不用买糖了！”
卢飞志笑骂一句。
“还不够？你想的咋这么美？”
就摆摆手，脚步不停的开始搬东西。
老房子里东西真的不多，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陈年旧物。
但是也不能不搬，家里还欠一屁股债呢，东西现在是能不买就不买，等把这些饥荒都还完，再重新买回家也不迟。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羡慕的很。
几个婆娘搁路边站着，扒了糖皮，塞嘴里，就开始嘀咕。
“你们说，头年还听卢家婶子骂，说家里穷的叮当响，饥荒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这才多长时间，咋这就搬上这么大的房子了？”
“嗨，过去那点屁事算啥？你看看人家的这新房子，我可听说了，现在要建这房子，起码得个四五万！再把里面的东西买买，不得五六万？他家哪来这么些钱？”
“教师一年才两千来块钱，种地一年撑死也就能挣个三千，咋弄得？”
“我光知道，他家派活，一年怎么滴，应该也能挣个几千块？”
刘素芬从这边经过，眼见几个婆娘瞎嘀咕，忍不住就插了一句。
“你们都不熟，就别瞎寻思。”
那婆娘眼睛一亮，麻利的剥了块糖，推了刘素芬一把。
“素芬，你知道的多，快说说！”
刘素芬点点头，接了糖塞嘴里。
“咱们都从赵玉芝那拿绣活，这些就多少钱了？”
“人家卢飞志，这两年，我可是经常见，早晨天不亮就出门，晚上拉大夜就回来，不用说旁人怎么赚的钱，就看看自家爷们，谁能有这个勤快劲儿？”
“人家还是个教师，都能一边教学一边赚钱，咱家的爷们呢，除了那一亩三分地，旁的啥也不是。”
婆娘们交头接耳的点头应是。
“没错，人家卢飞志，文化人还这么勤快，我家那口子，见天的就知道躺炕上睡觉，让他干点活，他都不干，还出去挣钱呢，做梦！”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羡慕上了。
“这赵玉芝，真有福气。头胎就生了长房长孙，婆婆人还不错，家里爷们也拿着当根宝，自家俩孩子又懂事。”
“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善事，不然咋啥好事都被她轮上了？”
“说起赵玉芝的孩子，就她那闺女，那可真是聪明……”
刘素芬点点头，可不是嘛，一开始她也怀疑卢星聪明的真实性，接触的多了，慢慢才发现，哦！人家家里的事情哦，一大半居然是这个小闺女能参与的！图案花样什么的，好多都是孩子提供的，可不是聪明的很！
这不，听说，赵玉芝厂子里来年要有新规划，听说啊，也是卢家小闺女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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