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赵玉正瞅着眼前微微佝偻着腰，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哽咽着喊了一声。
这家，这院子，是他打小长大的地方。
一看见垂垂老矣的爸妈，他这眼眶里，就觉得酸得很。
可惜，他这酸出来的泪花，没啥人在乎。
秦平喜这老太太呢，从来不是个煽情的主儿。
二儿子这一声喊，非但没打动她，反而让她厌恶的皱起了眉毛。
“你别哎呀妈呀的，你俩这事，不地道！算了，你不地道也不是这一天两天，都十来年了，你是个什么样，我和你爸清楚着呢！我就问你，今儿你回来干啥来了？”
赵玉正噎住了。
把眼神投向赵解放。
赵解放浑浊的眼神冷冰冰的。
再看看赵玉平和卢飞志，人俩直接撇开了视线。
他讪讪的笑笑，讨好的搂了搂秦平喜的肩，小声哄着说。
“妈，你别生气，早些年我没回来，那不是……我在家里没啥地位……我得哄着，唐歆你也看见了，不是好相与的……我得在她那做小伏低，这些年我也不容易……”
听了这话，秦平喜斜着眼看了赵玉正一眼。
“现在你容易了？”
“这不是，俩孩子都大了，我也算站稳脚跟了，家里大事小事，哪离得开我？我现在说要回家，她敢说啥？”
“你还挺骄傲？”
“妈，我以后也是大城市里的人了，我当然骄傲，你看我哥和我妹，哪有我出息？你别生气了，唐歆我已经拿捏住了，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往后我指定好好孝顺你……”
话没说完，清脆的一声，“啪”。
赵玉正被打的偏过头去，懵了。
秦平喜压着嗓子，低声骂他。
“赵玉正，我当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那也行，你一心为你的小家，我这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就是！我没想到，我教育你这么失败，你能这么不要脸！你媳妇再怎么样，给你生了一儿一女，单这一点，她就对得起你，用得着你在背后说这些屁话！”
“你也别叫我妈，我从今天开始，不，从十年前二十年前开始，早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往后你们过得好坏，挣多少钱，过多少好日子，都跟我们没关系，不是说坐会就走吗？天快黑了，你妹也得回家，你也跟着一道走了吧！”
赵玉平同情的看了赵玉正一眼。
不是同情他的遭遇，是秦平喜已经拿起来扫院子的大笤帚，指着明显欲言又止的赵玉正。
“你走不走？不走我这笤帚可不长眼，打断你的腿，你可别后悔！”
秦平喜可没开玩笑。
她是真想把赵玉正赶出去，对他嘴里叭叭的要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养出来的儿子，这说的啥话？
听着她都觉得臊得慌！
“爸！”
赵解放掀了一下眼皮子，动都没动。
“妈，你别气坏身子，咱们把笤帚放下，我弟还没说回来干啥呢，你咋就往外赶人了……”
赵玉平按着秦平喜，把她手里的笤帚夺下来，扭头对赵玉正苦口婆心的劝。
“你要说啥，一次性说完，咱妈年纪大了，没你能折腾。”
唐歆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一出门就看见这么个剑拔弩张的场景。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你们要干什么？你拿着笤帚干什么？法治社会，怎么要对我老公动手？”
她尖叫一声，扭头蹬蹬蹬的进了屋里，一把抓起放在炕上的包，冲着唐然吼了一声。
“别吃了！你爸都要被这些乡巴佬打死了！你还吃！赶紧走！这破地，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
赵玉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歆扯着跑走，一路旋风一样的把他塞在副驾驶。
“走，现在就走！”
唐然追在后面，挡住了唐歆上车的脚步。
“妈，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了？现在还没说呢！”
“废话那么多！上车！”
等车平稳的开出去了，唐歆这才跟赵玉平说。
“干什么？怎么还拉着个脸？我说，你家人这么没家教，见了你姐的男朋友家人，还不够给咱们丢人的！说了用不着回来，你偏不信，找个老头老太太，再找几个人演一下不就得了？”
赵玉平没说话。
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问了句。
“以后成亲家了，次次都找人演？”
唐歆打了下方向盘，抽着空扫了赵玉正一眼。
“反正是澄澄的外爷爷奶奶，又不是爸妈，见面的次数也少，其他人更不用说，这辈子见个一两次撑死。”
这外字，又激起了一些回忆。
赵玉正心里郁闷。
他往后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想起了这些年的往事。
80年代，他带着一腔热情去省城闯荡。
家里穷，他也没文化，咬着牙，吃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不能一辈子当人下人！
这时候，他遇见了唐歆。
唐歆是个不谙世事、骄横跋扈的有钱人家小姐。
这小姐，一眼瞧上了长相英俊、身材高大的赵玉平。
“你叫赵玉正？你长得真不错。”
这是他的机会！
他想尽办法彻底拿下了唐歆的心，闹的她回家摊牌，非赵玉正不嫁！
唐歆还比他大几岁，心眼全用在张扬骄横上，其他的单蠢如纸。
唐爸也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瞧出他眼里的野心和算计。
可那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拗不过闺女的一腔任性？
唐爸最终应了，条件——
“我唐家就只得这一个女儿，唐歆不可能嫁人，只会招赘，你要是乐意入赘，我就同意，不乐意，你俩趁早算了，别浪费彼此时间。”
他一咬牙，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应了。
结婚之后，带着唐歆回了一次老家。
爸妈倒也没有为难他，听了入赘之后也很豁达。
“什么形式不重要，小夫妻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可之后，不知道怎么，唐歆跟秦平喜闹了矛盾，发誓再也不会进赵家的门。
当时唐歆一把把他妈推倒在地，厉声问他。
“赵玉正，今儿说句准话，要么你要你这些乡巴佬，要么跟我回省城，跟这边断了联系！我爸什么地位你也知道，你自己掂量着，是要穷，还是要家！”
当然是要家。
他舍弃了从小长大的家，选择了有钱人家的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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