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寿卫最近不忙不碌的，地也不去了，见天蹲在家里木门前面，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有路过的村民，见他那张风干腊肉一样的脸，时愁时乐，跟那变花脸似的，都好奇的很。
“老姜头，你搁这坐着干啥呢？”
吐了个烟雾，姜寿卫才慢吞吞的开了口。
“我这不是愁我家那妮子……”
路人更疑惑了。
“你愁水灵啊？愁啥呢？闺女高考考那么好，不是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这争气的，咱村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嘞！我说老姜啊，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们家啊，沾上了文曲星，出大学生咯！好好准备去京城念书，将来咱闺女肯定有大出息，到时候把你这个黄泥腿子也接去京城享享福去！”
姜寿卫不接话，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多了些，一口一口的吐着旱烟的烟圈。
村民这才觉出不对劲，从他那一脸不甘愿的模样里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本来只是路过寒暄两句，说几句就回家，这下子也站住了脚。
“老姜，你这意思，是不想让你闺女读下去了？”
没人接话，只看到吞吐的烟圈更浓郁一些。
村民虽然是条跟姜寿卫一样的泥腿子，可见这场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疯了？水灵这辛辛苦苦念了这么些年书，好容易考上了京城的学校，以后就要有大造化了，你现在要拖孩子后腿了？”
姜寿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
“我也没办法，孩她妈病得不轻，我挣回家里那点钱，净给这婆娘和闺女造了，再去上大学，一年得上万，我哪来的钱？”
“要是就一个还好，俩，我这当牛做马的图啥？”
“隔壁村有个小伙子，我去看了，各方面不错，人家也愿意多出点钱给我婆娘看病，这就挺好，等今年年底就结婚，也不亏了我闺女是个大学生……”
村民震惊的睁大眼，偏头往木门里黑洞洞的堂屋看去。
“你和你婆娘商量过了？你这可是……卖闺女！”
旁人家都住上了崭新的红砖房，白的墙，铝合金门，铺了瓷砖的地面，更好的，甚至还装上了洗衣机等等电器。
姜守卫家，一个壮年劳力，到现在还住在水泥地面的房子，房外破败的很。
不容易。
但再不容易，也不能把自己闺女坑了！
孩子这好容易考出去，要飞出村子的凤凰，非要把孩子留下，当村子里的女人？
“你这……你要是舍不得那个钱，不想让你闺女念书，你让她出去打工不行？这还不到二十岁，什么社会了，你这就让她嫁人，也不怕水灵以后怨恨你……”
姜寿卫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打工确实也能挣不少钱。
但哪有把闺女许出去挣彩礼钱来钱快？
何况，水灵还是个考上大城市好大学的闺女，聪明，生个娃也是高智商。
人家喜欢，高兴，给的彩礼高。
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好好过日子，到时候闺女是会懂自己的。
总比进车间，辛辛苦苦挣那点钱强，还不累。
再一个……
还能照顾他们老两口。
想到这，姜寿卫吐了个烟圈，站起来。
“水灵最懂事。”
村民“啧”了一声，扭头就走。
这人哪，想法迂腐，说也说不听。
横竖是旁人家的事，谁也管不了。
……
“星星，你这个同学，真是不错，心灵手巧的，干活又快又麻利，我这打心眼里稀罕。”
“哟，婶，你心情不错啊，夸起人来了。”
胖婶脸上的横肉都笑的抖了抖。
“你这孩子，净埋汰我……我可不是高兴？”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向空中拜了拜。
“菩萨保佑我儿媳妇和孩子平安无事，信女改日给菩萨多置办点东西。”
卢星看着好笑的很，胖婶这些年虽说是修身养性，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慈眉善目，还信起菩萨来了，可想起她年轻时候狰狞着脸一脸凶相，就觉得吧，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些年胖婶已经竭尽全力做善事，不求回报，除了自己心性确实是改变了，乐意当一个好人之外，也是怕自己年轻时候造的孽，报应在小辈身上。
见卢星笑她，胖婶还挺不好意思，拐了个弯，絮絮叨叨的说着别的话。
“你那个叫水灵的同学，我为啥喜欢她嘞，就是，这孩子，看着手脚麻利的，跟前些年的雪薇一样，合我眼，看着招人稀罕的很。”
那确实是。
卢星高兴的想。
姜水灵是她的同学，赵雪薇是她的姐姐。
都是招人喜欢的好闺女。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呢！
姜水灵家里没钱，没条件供她念大学，自己想办法上进，在农村没有更多渠道挣钱，硬生生的练出一手好的钩针功夫，手指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戳破了就包着创可贴，一点点的努力，硬是在厂子里好好的干了下来，为自己挣学费。
这厂里来来往往的小媳妇老婆娘，哪个不夸赞这闺女勤快麻利又懂事？
尤其是对比蒋家老二蒋圆圆。
想到这里，卢星又有点头疼。
根据她冷眼旁观着……
方冬冬，哦不，现在已经号召改名了，说自己叫方清。
说是方冬冬这个名字，堕了他这个19岁少年郎的英姿。
得改成方清。
为啥叫方清？
因为方冬冬的目标是清大……
且不说清大这个目标到底切不切和实际，反正，他自己觉得名字很幼稚……
那倒也是……
方奶奶和方妈妈在村子里“方冬冬、方冬冬”的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二年级小学生呢！
谁能知道这是个一米八几的年轻男人？
话说回来，方清吧，和蒋圆圆的关系确实不是很简单。
这短短半个月，卢星已经两次看见方清从卢家门口经过，骑着自行车，那呼啸而过精神勃发的，整个身上都洋溢着粉红色的泡泡……
蒋圆圆也是，半拉月没来卢家找卢星玩。
卢星去蒋家，自然也没找到人影。
最最终，卢星合理怀疑，俩高中毕业生，谈起来了恋爱。
那……姜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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