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朦胧,初冬的寒意如轻纱般弥散在上海滩的夜色中。沈洛伫立在沈府的庭院内,头顶是一树残黄的枫叶,微风过处,落叶纷飞,零落如他的心绪。他身上的长袍已经被细雨濡湿,未点灯的房间内,昏暗中映出父亲沈博业高瘦的身影,那张久违的严峻面容在模糊的窗纸后显得愈发冷峻。
沈洛轻轻叹息,目光转向远方灯火辉煌的上海滩。他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这一年多的打拼,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家族“二公子”成长为上海滩电影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甚至多次与顾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正面交锋。然而,在一步步迈向成功的路上,他也清楚地感到,家族的温情似乎逐渐远离,父亲那双曾令他敬畏的目光,也变得疏远和冷漠。
“终究不能两全其美么?”他暗自感慨,良久,终于迈步向前。
沈府的书房内,一盏旧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在沈博业略显疲倦的面容上。他手中捧着一卷账册,眉宇微皱,似在细究其中的细节。沈洛走进房间,停在门口,低声唤道:“父亲。”这一声虽轻,却带着许久未曾有过的试探与温情。
沈博业抬起头,看到沈洛,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旋即恢复平静,声音低沉而不失威严:“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影业公司?”
沈洛走到桌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壶,为父亲倒了一杯热茶,语气中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坦然:“影业公司自有铭吉他们处理,我倒想静下来,和您聊聊。”说完,他抬眼望着父亲,目光诚恳。
沈博业眉头微蹙,放下账册,似不经意地问:“聊什么?”
沈洛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沉声道:“聊沈家,也聊我们父子。”
这话如石破天惊。沈博业的目光顿时锐利了几分,似乎想从沈洛的神色中看出他的真实意图。然而,对面坐着的年轻人,神情并无以往的桀骜与急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坦然。这目光让他略微放松了些,但语气仍带试探:“你想说什么?”
沈洛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从我接手沈氏影业以来,许多事情确实有了起色,但我知道,在家族的目光中,我沈洛更多时候是个只顾自己事业的小辈,是个背离了家族道路的人。”
他语气平缓,似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倾诉:“父亲,您常教导我‘商道如兵道,家和万事兴’,我一直记得。但这些年,在我追求事业的路上,却与家族渐行渐远。母亲数次提起,说您对我的冷淡让我心冷。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无从挽回。”
沈博业闻言,微微变色。他本以为沈洛不过是在功成名就之后的自我炫耀,但此时,他才察觉到,这份话语背后藏着的是深深的悔意与自省。他端起茶杯,沉默片刻,道:“你终于懂了这些,倒也不算迟。”
沈洛抬头,目光中浮现出些许光亮。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却依然克制:“父亲,沈家虽然看似富贵长盛,但顾家、吴家这样的世家虎视眈眈,我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或许正因如此,家族才更需要每一个成员凝聚起来,而我做得不够。”
沈博业的目光微微柔和,语气却依旧带着考量:“洛儿,父亲年岁已高,未来沈家的重担终究是你们这一辈的责任。但你若不能摆正家族与个人的关系,这重担未必能担得起。”
这话虽重,却透出久违的慈父语气。沈洛的心中一热,忽然站起身来,朝着父亲郑重一揖:“父亲,洛儿今日向您立誓,绝不因个人野心而损家族基业。我会竭尽所能,化解与您的隔阂,也为沈家开辟新的道路。”
沈博业微怔,旋即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他轻轻一叹:“既然你能有这番觉悟,为父也就安心了些。”他语气一顿,又道,“洛儿,父亲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担忧你走得太快,忘了脚下的路。如今看来,或许是为父多虑了。”
沈洛摇头,神色凝重:“父亲的提醒正是洛儿最需要的。若非今日谈心,我怕是还未能完全理解‘家’的意义。”
房间中灯光温暖如初,书房外的风雨声也逐渐平息。父子二人交谈许久,隔阂在这一场深夜长谈中悄然化解。
第二日清晨,沈洛走出书房时,天空已微微放亮。他抬头望去,天边露出一抹浅淡的鱼肚白。庭院中的枫树下,几片昨日残留的枫叶悄然凋落,积水中映着斑驳的倒影,仿佛诉说着时光的温柔。沈洛心中一片澄澈,他知道,这一夜,他不仅重新找回了父亲的信任,也重新定义了自己在沈家中的位置。
此时,书房门内,沈博业看着沈洛离去的背影,唇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喃喃自语:“洛儿长大了,这沈家的未来,或许还真能托付给他了……”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雨珠顺着窗棂滑落,轻敲青石地面,氤氲起几许寒凉。沈洛站在书房中,背对着窗棂,沉默良久。案几上摊开的,是一份刚送来的密报——日本影业商会的一场秘密会议被中断,核心人员已经被迫撤离上海,但却传来他们正在暗地筹划新的行动的消息。这份密报上字迹清晰,笔锋犹如冰刃,隐隐透露出山雨欲来的杀机。
“他们不甘失败。”沈洛低声道,语气如深夜沉钟,敲击着身旁张铭吉的心。
张铭吉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脸上浮现忧虑之色:“少爷,日方势力虽暂时退却,但并未真正消散。他们的意图依旧危险,我们的电影事业已成他们扩张计划中的眼中钉。”
沈洛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雨幕,沉吟片刻:“敌人从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这也说明,我们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只是,这条路不容有失,需要稳步向前。”
书房内沉寂片刻,雨声愈发清晰,仿佛为这场即将展开的暗战奏响序曲。
“沈先生,关于您提议的‘民族电影联盟’计划,是否可行?”会议室内,吴兆卿将一份文件轻放在桌上,语气虽温和,但双眼透着试探。
沈洛环视会议桌旁的几位盟友,吴兆卿沉稳内敛,江雪艳丽端庄,沈博业面色如常却藏锋于心。不同于以往的私人洽谈,这一次的会议主题格外沉重:如何在日本势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巩固民族电影的根基。
“沈洛,这步棋走得太早,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江雪缓缓开口,声音婉转,却带着明显的担忧,“一旦激化矛盾,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可能毁于一旦。”
沈洛双手交握,神色冷峻。他的目光与在座众人逐一交汇,最终落在江雪身上,语气坚定:“正因为他们未消失,我们更不能放松警惕。日本影业商会已然在上海布下暗棋,若我们不主动出击,早晚被他们各个击破。联盟不仅是抗衡,更是给整个电影行业注入安全感,凝聚人心。”
“但现下局势复杂,吴先生的商会还需要时间整合,江小姐的投资计划也需稳步推进。”沈博业不急不缓地说道,言语间显露出长者的深思熟虑。
“父亲,局势虽乱,但乱中有机会。”沈洛起身,走到桌前,将一份文件递到吴兆卿手中,“这是最新的合作计划书。联盟的核心在于互相扶持,但更重要的是,用最优质的内容去占据市场,让对方无机可乘。影片《赤子心》将在春节档上映,这是我们的突破口。”
吴兆卿接过文件,粗略翻阅,点了点头:“沈先生的策略确有可行之处。但话说回来,联盟若要持续长久,恐怕单靠电影还不足以立足。资金和资源,必须更加稳固。”
江雪眼波流转,接过话头:“沈先生,您的电影梦固然动人,但现实不容浪漫。我愿意再追加一笔投资,但我希望联盟成员都能承担起各自的义务。若有一方脱节,这场合作便会土崩瓦解。”
“江小姐的担忧,我自然明白。”沈洛莞尔一笑,语气平和却不失力量,“这正是我召集大家的原因。唯有彼此信任,才有胜算。敌人不会因为我们各自退让而善罢甘休。”
言罢,他推开窗户,雨势稍缓,屋檐边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沈洛转身,眼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与其等他们反扑,不如主动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喝。”
是夜,沈洛独自站在家中庭院,沉思良久。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现代电影圈的各种竞争法则,回到民国的这几年,他以电影为引线,逐步织出一张庞大的商业网络,但眼下的隐患提醒着他,网络虽密,却远未坚不可摧。
“少爷,您还没休息?”张铭吉从屋内走出,手中端着热茶,递上前去。
“铭吉,你说,我们的底线在哪里?”沈洛接过茶杯,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张铭吉一怔,片刻后低声说道:“少爷,底线是不可轻易动摇的。但局势复杂,必要时,我们或许需要暂时妥协,以谋更远。”
沈洛浅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铭吉,底线不可退。敌人退一步,我们须进一步,才可占尽先机。”说罢,他转身步入夜色,留下一个挺拔而坚毅的背影。
张铭吉目送沈洛离去,眼中多了几分敬佩:“沈少爷果然不同凡响。他的眼光和手段,终将带我们走向巅峰。”
清晨的雨已停歇,沈洛一早来到片场巡视。片场内,演员与工作人员正在为新片《赤子心》的最后场景忙碌。沈洛站在一旁,目光巡视每一个细节,最终落在场景中央的苏珈婉身上。
苏珈婉身着一袭素雅旗袍,正与导演讨论下一场戏的安排。她眉眼温柔却不失坚韧,与沈洛对视时,她嘴角微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今日片场风雨已过,但明日呢?”苏珈婉轻声说道,语气中似有深意。
沈洛轻叹一声,目光深邃:“珈婉,风雨不会停歇,但我会用我的方式,护住这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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