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欲抗胡相令乎?”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老匹夫拿下!”
听到这些书生的质问,所有的胥吏不由得低下了头,缓缓的走到了孔希学的身旁。
“老先生,对,对不住了......”
不料在一旁孔希学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因为孔希学能够感觉到,眼前的这些胥吏虽然不得不将自己“明正典刑”,但是他们的心里也有是非对错。
只不过是迫于胡惟庸权柄,不得不低头。
百姓会一时低头,但是不可能永远低着头!
因为他们的眼里还有不屈!
因为《尚书》有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孔希学的心中已然坚信了,朱元璋是对的,任以虚是对的。
大明就是要变法,大明决不能任由这些士大夫,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孔希学却忽然坦然了不少。
讪讪笑过两声之后,孔希学便坦然的走到了条凳旁兀自趴下。
所有的胥吏手里都死死的攥着水火无情棍。
他们不知道这些读书人嘴里说着的“猪子”“橙猪”到底是什么猪。
但是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先生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老先生说要让百姓们过好日子,却被这些书生拦了下来。
而现在,这位老先生,也要为此受刑了!
在这一刻,中书省外的书生们,还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然与身后的百姓彻底的决裂了。
孔希学趴在条凳上,——环顾过面前这些身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心中却不禁感慨了起来。
自家的先祖,虽被后世人奉之为圣。
但是在世之时,何尝不是恍恍惚若丧家之犬。
他们可曾亲历过此情此景?
孔希学知道,自己到了一辈子的圣裔,只有在这一刻,才能真正的体会到了些许“圣”的感觉!
或许,自己有一天,可以超过先祖?
就这么想着,孔希学也不由得发现,眼前这帮聒噪的书生竟然是如此的碍眼。
因为这些书生的身影,挡住了孔希学去看百姓的视线。
孔希学一刻都不想在看到这帮头戴儒冠的书生了。
难道只有像任以虚那样双目失明,才不用看到这帮,只会摇唇鼓舌的废物饭桶吗?
就这么想着。
从后厅跑出来的李文焕,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魂都快要吓飞了!
这可是大明的衍生公啊!
甭管他老人家是怎么看变法这件事的,那也不是自己小小的中书省能惩办的!
而此时面前的那些书生,还在激动的看着面前的胥吏,嘴里不住的催促着,胥吏们快些动手。
“朝廷每年白花那么多银子养着你们了吗?”
“还不赶紧动手!我等待会见到胡相,定要好好的参上你们一本!”
这一刻,这些书生们躲在人群之中,不断的高呼着自己的声音,仿佛自己成了神明一般。
“住手!”
随着李文焕的一声怒号,原本已经准备动手的胥吏,顷刻之间便将自己手中的水火无情棍,给扔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文焕的身上。
而在李文焕的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正是胡惟庸。
这个时候,李文焕跟胡惟庸两个人,也顾不上什么书生不书生了,赶忙凑到了孔希学的面前,将孔希学从条凳之上搀扶了起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圣公,圣公无恙乎?”
“你们这帮废物,说话都说不清楚,本官在大堂听得真真切切,哪有人砸门?”
“在敢胡说八道,本相定然要了你们脑袋!”
方才还在人群之中,摇唇鼓舌的书生们,全都愣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被胡惟庸搀扶起来的孔希学。
此人不是衍圣公,又能是什么人?
胡惟庸可是大明的宰相!
纵然是寻常的亲王见了胡惟庸,也要恭恭敬敬的敬称一句胡相!
整个大明,除了天子、太子之外,能让胡惟庸如此卑躬屈膝之人,也就只有孔希学了!
李文焕激动指着门外的书生们厉声怒骂道:“方才是谁在那里,一口一个老匹夫来着?”
“圣公亦是尔等能轻辱的?”
纵然是李文焕的心里,十分的憎恶孔希学,横插的这一杠,但是身为礼部尚书,这句话他不得不说,因为孔希学真的是衍圣公!
只不过李文焕这句话,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问过两句之后,大家都好收场,大不了赶紧将眼前这帮人给哄跑便是了。
方才那些趾高气昂的书生,在这一刻无不是惭愧的低下了头,所有人都躲在人群之中不敢言语。
甭管是什么事情,这可是辱骂圣裔!
一边骂着圣裔,一边维护儒家,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所有的书生都在庆幸,自己方才是躲在人群之中,即便是自己喊了,也是无从查起。
只不过,还没等那些书生庆幸多久,自己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
“这位大人,我听得真真切切的,这后生一共骂了八遍老匹夫!”
“大人,还有那一个系着翡翠腰带的,几次上去,想要往老先生身上扔东西!”
“别装了,我们都看着呢!”
“大人,草民愿意作证!”
“草民也愿意作证!”
不只是书生们,连孔希学都被震撼到了。
谁能想到,方才的那一幕幕,都被这些百姓给记在了心里!
百姓的心里单纯的很,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可太清楚了。
直到这一刻,孔希学才能隐隐的体会到,任以虚为何那般相信百姓!
浩荡青史,不应当是帝王将相,而是百姓的心!
百姓即是青史!
百姓即是江山社稷!
方才叫嚣着的书生,一个又一个的被这些百姓给揪了出来。
李文焕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你,你们可敢为自己的言行作证?”
“依大明律,诬告反坐!”
若是在以往,当官员说出这句话时,这些百姓就应当散去了。
而这一次,百姓们在面对李文焕时,没有丝毫的退让,所有人都在斩钉截铁的说道:“草民愿上金殿!”
“草民也敢!”
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他们内心之中的那个圣人,今天已然从士大夫的嘴里走了出来,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
圣人,即是大义。
大义所在,民有何惧?
为圣人作证,何惧之有?
方才中书省前的那一幕,已然让这些百姓看透了,这些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书生的真面目。
这些百姓也隐隐的感觉到了,朱元璋为何要变法。
方才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茶摊的老板,第一个站了出来,对着李文焕、胡惟庸、孔希学三人,一本正经的高声道:“草民孙茂才,支持陛下,支持变法!”
这句话,无疑是彻底引爆了方才百姓们心中的那一丝怒火。
所有的百姓都在用尽全力的喊道:“草民支持变法!”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变法!变法!”
声声变法,响彻金陵!
中书省外方才还在自诩“为民请命”的书生们,全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国子监有八千书生?
金陵有民百万!
书生的声音大?
百姓的声音更大!
上百万百姓的声音,恸彻天地。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士大夫、那些书生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天下万民的面前,是何等的渺小。
原本被这些书生搞得不胜其烦的宫中守将、各衙门的胥吏们,全都怔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方才还是群情激昂的书生,在这一刻,就变成了人声鼎沸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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