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顾怀德正一手扶着顾怀瑾，一手拿着木棒，小心翼翼地往厨房门口挪呢！
六目相对，三人皆是一愣，片刻，顾怀德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弟妹，你没吃饱吗？”
他明明记得晚饭时老二媳妇给她盛了满满两大碗饭啊！
沈甘棠听出他语气里的震惊，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呃……今天走的路有点多，饿得快，随便煮点东西填填肚子……这么晚了，你们出来干什么？”
顾怀德神经比较大条，张口就道：“三弟水喝多了，我扶他方……”
“便”字还没说出口，顾怀瑾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男人面颊又多了抹绯红。
这副羞窘的模样把沈甘棠逗笑了，小病秧子挺高的个子，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动不动就脸红啊？
“人有三急嘛，可以理解，你们忙你们的吧，你用管我。”沈甘棠冲二人摆摆手，握着勺子的手蠢蠢欲动，已经等不及要大饱口福了。
顾怀德看看冒着热气的锅，又吸了下鼻子，心说其实你可以给我盛一碗尝尝，但人家没提，他也不好意思说，默默咽下了口水，扶着顾怀瑾要走。
“等等。”顾怀瑾叫停了他，指着锅里的东西神情严肃地问沈甘棠：“你煮的什么？”
沈甘棠怕说了实话又吃不成，跟饿了三天终于领到救济粮的难民一样，一句话不说，盛了碗菌子汤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这时候顾怀德也发现了不对劲，惊叫道：“野菌子？老天爷，那东西可不能吃啊！”
说着，他连忙丢下身边扶着的人，去抢沈甘棠手里的汤碗。
顾怀瑾个倒霉蛋站得好好的，突然失去支撑，腿一软，噗通坐地上了。
睡梦中的刘氏也被他这一声吼惊醒，连披上衣服到院里查看情况，“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闹啥呢？疯啦？”
坏了，怎么把她吵醒了？
沈甘棠看情况不对，赶紧夹了片菌子往她嘴边杵，“我饿了，来厨房做点吃的，来，你尝尝好吃不。”
刘氏刚睡醒人还是迷糊的，东西送到嘴边下意识就嚼吧嚼吧吃了，吃完咂摸下嘴，一下来精神了：“这是啥？怪好吃嘞！”
嚼起来又脆又嫩，十分爽口，味道又鲜又香，不是肉，但吃起来竟比肉还要美味几分！
沈甘棠微微一笑，“刚在白石山采的菌子。”
刘氏：“！！”
坏了，出大事了！她不会交代在这了吧？
“棠棠，你……yue……yue……”
沈甘棠制止了她使劲抠嗓子眼的动作，哭笑不得道：“别抠了，都咽下去了哪还抠的出来？这些菌子我从小吃到大，保证没毒。
如果真有，你现在已经中毒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赶在毒发前多吃两口呢，你刚才也尝了，多好吃啊……”
刘氏咂摸咂摸嘴，再咂摸咂摸嘴，末了点了下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那……给我来一碗吧。”
顾怀德弱弱地问：“娘，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
为了口吃的把命搭进去，传出去多丢人呐！
刘氏闻着满院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神情都恍惚了，“考虑好了，来一碗！我相信棠棠不会往我嘴里塞毒药的。”
顾怀德仰头叹气，内心颇有种家里熊孩子非要尝尝屎咸淡，他想拦但拦不住的无力感。
“要不你也来一碗？”沈甘棠举着碗在他面前晃了下，热情地问。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顾怀德屏住呼吸，根本不敢闻味儿，“万一真中了毒，总得留个人请大夫吧。”
沈甘棠摇头笑了笑，没有劝，这种事也没必要劝，以后他们品出了野生菌的美味，恐怕还要跟她抢着吃呢！
“娘，快来，这里还有炒好的菌子，放了不少猪油，香的嘞。”沈甘棠冲刘氏招招手，迈开步子向厨房走去。
“来了！”刘氏笑吟吟地追了过去，一边意犹未尽地品味着嘴里残存的香味，一边向她打听哪种菌子能吃。
提到这个，沈甘棠的话也多了起来，“能吃的菌子可多了，根本说不完，你要是问哪种菌子好吃，我还能跟你说道说道。
最受欢迎的应该是鸡枞菌，它不光山上有，田间地头、墙根路边，只要有白蚁窝的地方都能长……”
婆媳俩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完全忽略了还在地上蛄蛹的顾怀瑾。
他手撑着地，咬牙尝试了无数次，但都没爬起来，最终忍无可忍地开口了：“给我也来一碗吧……还有，我想坐凳子上吃。”
声音响起时沈甘棠刚好从他身边路过，一低头便对上了他虽努力保持平静，但难掩委屈的俊脸，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
皎皎月色坠入眉眼，为她偏黑偏沉的眸子添了几分灵气。
顾怀瑾看得一怔，再回过神时手腕已经被握住了，少女的手带着夜风的凉意，小小的一只，但力气颇大，稍微一使劲就把他带了起来。
“对不住了，把你给忘了。”沈甘棠憋着笑向他道了歉，顺手接过刘氏递来的椅子扶他坐下了，“菌汤做的有点少，我先给你盛半碗，你配着炒菌子一块吃吧。”
“好，随便盛一点就行，我应该吃不多。”顾怀瑾点了下头，定定地看着她握着勺子来回忙碌的背影，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短短两天，沈甘棠留给他的印象变了几变。
先是蛮不讲理的母老虎，咆哮时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然后是强势利落的猎豹，不出招还好，一出招就把人按得死死的。
再然后就是现在的模样，像只乖巧的猫，聪慧、灵动，还嘴馋……
以前有同窗向他抱怨说女人是这世上最难懂的生物，他还不信，如今总算品出点味了。
正想着，鼻头一热，面前多了半碗菌汤，紧接着沈甘棠疏懒的声音传入耳畔，“你自己能行吗？”
顾怀瑾抬手探了下温度，面色有些窘迫，“可能……不太行。”
“嘶……”沈甘棠轻声吸气，转头又把碗撂灶台上了，“那你等会儿再吃吧。”
说着端起另一个瓷碗，大口喝了起来。
刘氏看着两人并不算亲密的互动，默默替自家儿子捏了把汗，情况好像不太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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