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师，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一共二十两银子，剩下的用田契补上，求你救救我吧。”
江来福磕着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本来他还想坚持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但刚才见了那只泡囊了的水鬼，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给钱就给钱吧，他可不想每天被三个小鬼缠着叫爹！
沈甘棠拿过田契看了眼，“就五亩地，一亩按五两银子算，也还差五两啊。”
江来福把头磕得砰砰响，“没了，真没了，您行行好，那五两就算了吧。”
“算不了，该多少就是多少。”沈甘棠抬眸，扫过江家院里四处溜达的鸡鸭，笑了，“你家有用的东西不是还多着吗？用它们抵吧。”
江来福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连摇头拒绝，“不行……所有东西都给你了，我怎么活？”
沈甘棠一针见血：“可是留着这些东西，你也活不安生啊。”
她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道：“知道刚才那个男人会有什么下场吗？要么被折磨得疯掉；要么走他弟弟的老路，跳河里淹死。”
一句话让江来福脸上血色褪尽，他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冲沈甘棠摆了下手，“搬吧，随便搬。”
他只想安生活着，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沈甘棠办事效率很高，当即花三十文钱雇了辆牛车和一个壮汉，把江家清扫一空，连院里的菜园都没放过，韭菜茄子薅的干干净净。
江母像是被人剜了心尖肉，跪坐在院里哭得像死了儿子，“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个败家玩意儿，棺材本都被你赔进去了。”
柳枝原本正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听见动静连一头雾水地跑去问沈甘棠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抄家了。
沈甘棠冲她挤了挤眼，小声道：“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了，我带你搬新家。”
“搬新家？”柳枝更糊涂了，“哪来的新家？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啊。”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收拾去吧，待会儿我带你一块走。”考虑到江来福母子还在，沈甘棠并没有跟她多解释，直接将她推进了房间。
待所有家当装上车，沈甘棠也很守信用地告诉了江来福解脱之法：
“第一，在家中摆一个供台，每日供一柱香，磕头忏悔半个时辰；第二，离和他们相关的东西远远的，包括他们的母亲。
只要你能做到这两样，用不了多久缠着你的那股怨气就会消解，届时你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江来福刨根问底：“用不了多久是多久，您能给个准话吗？”
“给不了。”沈甘棠摇头，“具体要多久得看你的心有多诚，有问我话的功夫，你还不如早点行动起来。”
“对，行动起来。”江来福捶着脑袋晕乎乎地转了一圈，一回头见自家亲娘还在那儿哭天抢地，气愤地吼道：“哭啥哭，还不快去把江家族老叫来，我要休妻！”
这狗男人……沈甘棠皱眉，狠狠剜了他一眼，“三个孩子恨你恨到入骨，你还要休了他们的亲娘，让她背负个下堂妇的坏名声，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江来福立马改口：“不休妻，和离，和离总行了吧。”
事关自家儿子的身家性命，江母不敢耽误一点时间，抹了眼泪爬起来就往院外跑，未多时，又领着几个老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几个族老早就听说了江来福卖子求财的事，这会儿连劝都没脸劝，当场就把和离书写了。
柳枝也很争气，听说要和离，毫不犹豫就把手印按了。
按完手印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飘的，颇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直到被沈甘棠拉上牛车，辘辘的车轮声响起，她才终于有了落到实地的感觉。
“沈大师，我真的和离了？真的跟江来福个烂人没关系了？”
这句话她是笑着问出来的，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六年前，她带着满腔的爱意嫁进了江家，本以为能和心爱的男人幸福恩爱地度过一生，谁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
她输得彻彻底底。
沈甘棠替她擦擦眼泪，神色温柔，“哭什么，你现在有钱有地有孩子，还不用伺候恶婆婆狗男人，简直是人生赢家嘛。”
柳枝又哭又笑的，“沈大师，你太高看我了，我兜里就几个铜板，这几天要是找不到活干，就只能上街讨饭了。”
“谁说你没钱的，这不就是吗？”沈甘棠把刚从江来福那讹来的银子和田契全塞她手里了，“这些，还有车上的这些，全都是你的，这么多东西，足够你度过难关了。”
“不行，我不能要。”柳枝连连摇头，“这是你的辛苦费，我拿了算什么意思？”
“什么辛苦费啊。”沈甘棠笑了，“那些都是我诓他们母子的，所谓的怨气缠身，不过是他做了坏事良心难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这些钱和产业都是他卖孩子得来的不义之财，如今给你也算物归原主，听我的，收下吧，我想你的孩子在九泉之下也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活得轻松些。”
柳枝本来都把眼泪憋回去了，听完她的劝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谢谢你，要不是遇到你我可能真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也没什么本事，但洗衣做饭的粗活还是能干的，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说一声。”
“这个以后再说。”沈甘棠继续给她擦眼泪，“眼下最要紧的是帮你找个能落脚的地方，石头镇我不怎么熟，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你介绍个熟人，让她帮你找。”
柳枝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句谢谢被她翻来覆去说了几十上百遍。
就这样谢着谢着，两人顺利赶到了绣坊。
李文秀正在店里和两个打扮精致的妇人聊天，一回头瞧见沈甘棠来了，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这个大忙人给盼来了，快让我瞧瞧你都带什么好东西了，正好咱店里的老主顾李夫人和王夫人也在，也让她们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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