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客人正专心听着曲儿呢，闻言全朝他看了过去，“关老板，谁不是人啊？”
元宝脑瓜子转的快，立刻回道：“我，少东家骂我呢，大家接着听曲儿，别扰了兴致。”
安抚完客人，他又扭过头扯关子钰的衣裳，一副爱操心的老父亲形象，“少爷，小点声，你想把大家都吓死吗？”
关子钰连忙捂住了嘴，用气音问沈甘棠：“咋回事，她不是人，难道是鬼？但是她也没害过人啊。”
“谁说鬼一定会害人了？这世上有好人坏人之分，自然也有好鬼坏鬼之分，这位身上怨气虽然重了点，但并没有害过人命。”
“那她来我店里干啥？总不会是来给我送钱的吧？”关子钰又开始偷着乐了，“我就说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运气这不就来了？”
沈甘棠往他手里塞了杯凉茶，“多喝茶，少说话，别让客人看出来你是傻瓜。”
关子钰捏着杯子，委屈巴巴地向顾怀瑾告状：“顾兄，你看她。”
顾怀瑾反手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糕，“吃块点心，长点心吧。”
关子钰：“……”
不让说话他就不说了呗，反正他也没有很想张口。
同一时间，台上的那名叫翠翠的歌女一边弹着琵琶唱着曲儿，一边观察着坐在人群之中的沈甘棠。
虽然对方只是悠闲地喝着茶，什么都没做，但多年逃亡的经验告诉她，这件事不对。
于是她按照规定唱完几首曲子，连声招呼都没打，抱起琵琶就跑了。
谁料一条腿都迈出茶馆了，又被人揪住后脖颈拽了回去。
“跑什么，时间还早，坐下喝口酸梅汤听听戏不好吗？”
沈甘棠随手捞起一个青花盏，为她倒了杯酸梅汤。
玫红色的液体在瓷白的杯盏里上下摇曳，犹如月光下姿态蹁跹的美人，漂亮极了——和面前明眸皓齿的美人一样漂亮。
翠翠眉眼弯弯地端起青花盏，和她碰了下杯，“漂亮姐姐，你找我有事？”
沈甘棠挑起眉梢瞥了她一眼，“一把年纪了就别叫我姐了，挺不礼貌的。”
“瞧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夸你漂亮还不愿意了。”翠翠仰头喝了口饮子，脸是青涩小姑娘的脸，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女性的万种风情。
沈甘棠没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说吧，为什么要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体，跑到这儿来卖唱？”
“漂亮姐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翠翠蹙着眉作委屈状，“不是我非要占她的身体，而是她哭着求着让我占的，不信你问她自己。”
这道声音一落，她周身的风情忽然就消失了，连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姐姐说的对，是我让她占的，阿娘生了病，需要银子看病抓药，我没本事赚不到钱，但姐姐可以，要不是姐姐好心帮我，我阿娘早就病死了。”
翠翠泪眼婆娑地望着沈甘棠，哀求道：“姐姐是个好鬼，求你不要伤害她，也不要赶她走，翠翠愿意把身体让给她。”
沈甘棠轻叹一口气，“可是你知不知道，长时间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你也会活不长的。”
翠翠明显不清楚这一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又调整好心情，认真地回道：“活不长也没关系，只要能赚到钱，让娘和妹妹活下去，我这样都好。”
关子钰被她的一片孝心感动得涕泗横流，“太懂事了，这孩子太懂事了，你娘还差多少看诊费，说出来，我帮她交了，以后你也别来唱曲儿了，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
藏在翠翠身体里的女鬼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连忙跳出来道：“不是，你这么干问没问过我的意思？我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总得落点好处吧？”
沈甘棠干脆利落：“你想要什么好处，直接说吧。”
“我想找一个人，十八年前，那人拿走了我用来赎身的五十两银子，说好了等他功成名就了就来接我进京享福，结果一走就不回来了。”
想到那死骗子的嘴脸，女鬼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奶奶的，竟然骗我，要是让我抓到他了，一定把他的皮扒了！”
沈甘棠偏头和顾怀瑾对视了一眼，噙着笑调侃道：“喏，你写的话本子成现实了。”
顾怀瑾摇头，拒不承认：“我话本子里的女主人公没这么傻，男主人公也没这么坏。”
被两人当面蛐蛐的女鬼：“你们俩说坏话不能背着点人吗，我还在这儿坐着呢。”
沈甘棠纠正她：“这不是说坏话，实话实说罢了，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给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脑子没灌水干不出这种事。”
女鬼举手投降，“别骂了，小美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骂也没用，我现在就一个目的，把他找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准备怎么找？”
“前些年我在京城打听过了，那渣男好像当上了什么巡查使，在全国各地到处跑，我准备一直在这个茶馆唱曲儿，先把名声打出去。”
女鬼说的头头是道：“他最喜欢听来自家乡的江南小调了，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到时候我再好好跟他算账。”
沈甘棠问她：“那要是碰不上呢？”
女鬼攥紧了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碰不上就接着唱，一直唱到碰上为止，反正我跟他没完！”
沈甘棠嘴角抽了抽，“那你还挺有毅力的。”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女鬼喝掉杯子里剩余的酸梅汁，抱起琵琶重新站了起来，“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是，这就走了？”关子钰急得手舞足蹈，“人命关天的大事呢，怎么能说走就走，沈大师，我的救命恩人，你不管管吗？”
“你情我愿的事，你让我怎么管？”嘴上说着没法管，实际上她还是伸手把翠翠拽了回去，“要不我给你们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
“什么办法？”女鬼缩着脖子，一脸警惕。
“你从她身体里出来，教她唱小曲，帮她把名声打出去，这样她既能赚到钱又能多活几年，还不耽误你抓渣男，多好？”
女鬼想了想，笑了，“怪不得你长的好看呢，这么聪明又热心肠的人，不好看老天爷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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