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此刻的目光，叶蓁心口狠狠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解释。
但是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李元璟就已经神态冷漠地收回了目光。
心口就好似被什么利器刺透了一般，剧烈的痛意袭来，叶蓁眼眶瞬间通红一片。
但是看着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抓着虚和的手，坐在榻边焦虑等着医师的样子，叶蓁到底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现在这个时候，她不管上前去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也很清楚，虚和是真的豁出性命才制造了这样的局面，她又哪里会给自己破坏的机会。
而一切也正如叶蓁所料。
床榻之上，虚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一把抓紧了李元璟的手。
明明自己伤得厉害，但是她此刻却还是能这么强撑着看着眼前的人艰难开口道，“子盛，你没事吧？”
在她喊出李元璟的小字时，李元璟整个人都跟着微微僵住了。
“我没事，您放心。”李元璟语调压抑。
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被血液浸透，看着她胸口处刀剑贯穿的伤口，李元璟双眸越发猩红。
“你别怕，医师马上就到了。”
李元璟此刻的情绪是真的很差。
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母亲，他们之间甚至都还没有好好叙叙旧，她就遭遇了这样的横祸。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心中还对她起过疑心。
虽然之前在山洞之中，她也曾一副要为了不影响自己而自裁的模样。
但是那会的剑毕竟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李元璟一贯谨慎，也想过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她演得一出戏。
但是如今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李元璟心慌意乱，内心突然就酸痛不已，总觉得自己不该生出那样的怀疑来。
虚和看着李元璟浮乱的神色，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伸手一把抓紧了李元璟的手，“孩子，这一关，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过得去。”
“若是这一次去了，我没有什么其他的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不曾，听你亲口唤我一声母亲……”
这番话虚和说的艰难，说话间眼泪不断地滚落下来。
李元璟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浑身戾气翻涌，攥着虚和的手越发紧了几分，喉间却带起了几分哽咽。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元璟这么说着，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其余站在那里的人，“去请医师，都去啊，站在这里干什么？”
人群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又出去了一半人，留了一半人下来以防还有第二波刺杀。
叶蓁看着李元璟此刻的样子，眼中带起了浓浓的无助，看向虚和的目光也越发复杂了起来。
以身为饵，她到底还是诱李元璟入了这个迷局。
这一招真的太狠了。
原本就有扯不断的血缘关系，如今又多了一层舍命相护，这样的迷局让李元璟要如何去破？
可是她明明是李元璟的亲生母亲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么就能对他这么狠？
叶蓁眼底慌乱的厉害，而那边虚和还在艰难地看着李元璟，语调之中带着几分哀求出声道，“子盛，你还是不愿意喊我一声母亲吗？”
“你是不是还在怨恨我？怨恨我这么多年明明活着却对你不闻不问？”
虚和这么说着，整个人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人一激动，整个人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原本就受了重伤，此刻这么一激动，嘴角顿时溢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可是明明已经这样了，她却还是紧紧地抓着李元璟的手，艰难出声道，“我想找你，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找到你。”
“当年如果我不走，你跟在我身边，我们娘俩都活不了，我们会成为魏莹琇一党的眼中钉。”
“她当时贵为皇后却一直未能有后，我却先她一步诞下了嫡长子，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你父王的那些妃嫔或死或疯，而你偶有几个兄弟能出去占地封王的，哪个不是痴傻愚钝的。”
“当年，她答应我，只要我彻底消失，她就会把你当成她的亲儿子，她会让你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会保你一世平安。”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知道她没有食言，所以我不敢去找你。”
“我怕她知道我还活着会对你起了杀心，我怕自己的存在会害了你。”
“子盛，你能明白吗，你能……”
虚和这么说着，情绪有些激动，整个人不由得再次咳嗽了起来。
胸口的剑伤也在她身子的起伏之下涌出大股的鲜血来。
李元璟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眼眶之中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看着虚和此刻的模样，李元璟连连摇头，“我从未怨恨过您。”
“我知道您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您别说话了，医师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我不会让您有事的，您相信我。”
李元璟的这番话落入到耳中，虚和这才认命一般地躺了回去，轻轻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了下来。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唤我一声母亲，是吗？”
这句话虚和说的很轻很浅，那话里的意思带着浓浓的伤感，听得让人心碎。
看着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只是这么闭着眼睛没有再要睁开眼的意思，一副难过伤心至极的样子，李元璟一颗心始终拧着。
他不怨恨她，真的一点都不怨。
从小在魏莹琇和李承载的压迫之下长大，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怀疑他这样的人是不是就不配有人喜欢，不配有人在乎。
不然的话怎么会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人都是这般对待自己的。
所以在找回虚和，在看到虚和一次次对自己流露舐犊之情的时候，李元璟虽然表面佯装淡定，但是心思早就已经乱了。
求之多年终于得到的母爱，他珍之重之。
所以此刻看着虚和这般模样，李元璟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一声母亲卡在了喉间，就在即将唤出口的一瞬间，却被叶蓁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不可……”
叶蓁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她很能理解李元璟的情绪，但是她更清楚这一声母亲喊出口之后，对于李元璟的影响有多大。
他是帝王，如今他的母亲就是魏莹琇。
如今他找回了虚和，只要这一声母亲未曾出口，即便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了虚和的存在，也依旧有许多推脱的理由。
可是若是一旦出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更何况虚和于他没有半分舐犊之情。
叶蓁这么说着，眼神酸涩地看向了李元璟。
而虚和却依旧一副不在乎了的模样，甚至在叶蓁这番话出口之后微微偏转了头，眼泪越发滚落而下，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委屈。
李元璟喉间堵得发慌，不由得狠狠攥紧了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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