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黄昏。
吴二婶去老张糠饼店买几张糠饼,昨夜睡的不踏实,浑身乏力,不想做饭。
刚进门,听到店里谈论鬼祟的事。
“那刘瘸子被鬼缠过身,第二天起来,眼圈发黑,霜打的茄子似的,都蔫了!”
“还有那周寡妇,整日怨这个恨那个,没完没了,鬼上身一次,好了,疯疯癫癫!”
吴二婶听了一耳朵,浑身发冷。
这症状怎么跟她今日一样呢,醒来就跟被掏空一样,莫不是昨夜被鬼上身了吧?
“嘿,鬼欺弱,上一次身,隔三差五来找你,周寡妇、刘瘸子都快被榨干了,再有几次恐怕命都保不住!”
吴二婶又一听,两腿发软,“这鬼祟还会来找我?完了,完了!”
此时再一人进来,插一句嘴。
“哎,我刚瞧见,姓李的书生揭了榜,进山驱鬼去了!”
老张正端着糠饼走出,听闻此言,惊的身体一颤,“啊?书生还真进山了?嘿,我就开个玩笑!”
众人问明他缘由,纷纷指责。
“谁还没个有难处的时候,老张,你干这事也太损了!”
吴二婶在旁听的一脸羞臊,不敢言声。
有人倡议去山脚接应李修缘,街里街坊的不能见死不救。
且不管是不是为钱,都是善事!
于是一群人举着火把,朝城外山脚走去。
老张和吴二婶都混在其中。
路上听闻,赵猎户的女儿赵小霞,被鬼祟缠身,叼着一只羊就往山上奔。
赵猎户也追进了山里了。
……
驱鬼的官榜挂了几天,看的人多,五两银子的赏钱也不少,就是没人敢揭。
李修缘还是第一个揭榜的人。
当时换来一片赞叹。
平日里号称胆大,或耍枪弄棒的,都佩服书生的勇气,不禁也自惭形秽。
竟不如个书生!
今日李修缘是铁了心要靠这张榜,解开现在的困境,刚入山时,他走的颇为雄壮。
读书人爱脸面,吓死不能让人臊死!
进山愈深,愈加昏暗,林中影影绰绰,配上夜虫开始鸣叫,说不出的惊悚。
李修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愣是硬着头皮往山神庙走去。
忽一只野兔奔过,李修缘一个趔趄,心瞬间跳进了嗓子眼。
“呼~,呼~”
李修缘大口喘气,将水壶从腰上摘下,往嘴里灌水,把恐惧压了下去。
他手上举着火把,火焰突突的跳着,周围的影子在夜风中摇晃的愈加厉害。
他看什么都像鬼影,听什么都像鬼叫。
无奈之下,李修缘开始思考,想一些有的没的人间经历,用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说,他魂魄穿越的时候,记忆只停留在即将抵达人间的时候。
刹那间的画面,有山,有鹤,有黑云,有闪电,还有大雨。
大雨过后的地上,殷红色的藤蔓,狗尿台似的顺着墙根,顺着树就往上爬。
花朵能张嘴,花蕊像牙齿。
人身狗头,人头狗身的物种张牙舞爪。
一团黑雾能枯萎一片森林。
等等,都是些光怪陆离的奇景,李修缘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猜测,或是末世景,或是异世景,应该不是现世景!
魂魄从虚空进入穷酸书生的身体时,依稀有白色的蕴气,把被踩碎的身体粘连。
下一刻,死人就站起来了,眼是空的,神是空的,就如同活死人!
李修缘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刚重生时,身体铺着一层光,当时对自己产生过怀疑,“难道我不是凡人?”
随后,看到大街上奔马比风快,乱刀比暴雨密,他愣是行走其间,毫发无伤,从城里一直走到城外。
接着漫无目的,一路跋山涉水,路途上如行尸走肉一般!
李修缘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管是暴雨山崩、或是瘟疫,他都安然无恙走过了。
直到进了清河府,脑中回响一个声音,好像前世的自己,在魂穿前特意留下的谶言。
“在此地觉醒,修出神通,届时,或人或鬼,会指引你去该去之地,你入世之因果亦在彼处,是非功过,因缘造化,将次第展开!”
李修缘依言停歇下来,但并未深究这句话到底想表达什么。
进了清河府,他有了人的知觉,有了饥饿感、疲惫感,挨打会痛,刀扎会流血。
李修缘认为是魂魄与肉体在磨合,身上的那种神奇现象随之也消失了。
他成了寻常的穷酸书生!
在昏暗的山道上,走着想着,心静了,有点澄明状,树影是树影,夜虫是夜虫。
李修缘发觉五感也变得敏锐。
这种感觉,好似魂魄与肉身完全融合,某种东西又在慢慢苏醒。
“这算不算觉醒的开始?”他问自己。
直到李修缘听到咔哧咔哧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已经到了山神庙门口。
庙前有婆娑阴影,风吹进庙口,声音异常尖锐,像有人捏着嗓子叫喊。
李修缘的心脏又开始突突的跳,他举着火把探着身子,慢慢往庙里进。
月光照耀,庙中也有依稀的影子,配合着咔哧咔哧的声音在晃动。
当李修缘真正走进庙中,暗呼一声,惊悚的靠在墙壁,后背一片冰凉。
赵猎户的女儿,赵小霞,趴在地上在啃一只羊,血沾了一嘴,也流了一地。
生肉被啃食的声音,咔哧咔哧,触动人最为脆弱的神经。
赵小霞连皮带毛带肉的嘴角,血腥的既视感,让李修缘强烈的不适,扶着墙开始呕吐。
“嘿嘿嘿!”
赵小霞听到动静,抬起头冲着他笑,好似薄铁片在摩擦。
李修缘一身的鸡皮疙瘩暴起。
他嘴中呼喝,顿挫几声,举着火把,大着胆子慢慢靠近。
火光中再看赵小霞时,他眼中惊奇。
赵小霞身体内有个影子,穿着甲胄,不就是早上夺门而走的那人么。
“原是个鬼?”
李修缘瞬间毛骨悚然,莫非早上不是被梦魇缠身,而是被鬼缠身了?
他从火把的光亮中看到,不远处,赵猎户倒在地上,于是走过去,摸他鼻息,还活着。
应该是被吓晕的。
李修缘屏住呼吸,后仰着身体,一边往前挪动,一边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赵小霞面目狰狞,目射寒光,用粗粝的声嘶吼道,“你叫我兄台?你能看见我!”
她带着怒意,开始步步逼近。
李修缘说不清缘由,摊手道,“说出来我也不信,但我确实能看到你!”
说话的时候,后背已经湿透了,喉咙里不停的吞咽唾液。
所幸,这具躯体的原主人,生前还算有几分胆色,不然也不敢发表什么檄文。
李修缘没有因惧怕,瘫软在地。
“你是来捉我的?”鬼祟通过赵小霞的嘴质问他,言语中颇有威胁的意思。
李修缘摆手,连忙否认道,“我不是来捉你的,是劝你离开清河府!”
“这里很好,为什么要离开!”鬼祟大声咆哮,赵小霞跟着睚眦欲裂。
李修缘斯斯吸着凉气,反驳道,“人死入阴曹,滞留阳间算怎么回事!”
他硬挺着不退,怕鬼祟看出他胆怯,大声询问,“莫非有未了事?所以不肯入阴曹?”
“滚!”
赵小霞粗暴一句,露出血淋淋的牙齿。
李修缘此刻想扔掉火把,逃出去,可五两银子压着两个条腿,他迈不动路。
只能硬气道,“把你请走,我能得五两银子,暂时解决生计问题,所以我不能走!”
鬼祟发狠,赵小霞的牙齿,被摩擦的咔咔作响,怒道,“想拿我换钱?卑鄙!”
说完,张开血盆大口就扑了过来。
李修缘吓的连连后退,精神集中于一点的时候,神念似乎凝聚了。
凭空伸出一个无形大手,竟将鬼从赵小霞身体中抓了出来,扔在了一边。
赵小霞掉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鬼祟呲牙咧嘴,疑问道,“你,你能看到我,还能把我逼出肉身,你是捉鬼师?”
李修缘当即摇头否认!
鬼祟斜着眼看他,试探道,“术士?”
李修缘迟疑片刻,还是摇头,他不会街头术士那一套,显然也不是。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
鬼祟浑身震颤,惊悚道,“你是修士?”
李修缘笑着摇头,“都不是,只是个寻常书生,快活不下去了,才斗胆入山。”
鬼祟听他既不是术士,也不是修士,自然不甘心就缚,伺机反扑。
李修缘后背紧贴着墙,无意识的将一只手伸了出去,对着鬼魂手指轻轻弹动。
弹动时,又一股一股的东西,从手臂流淌汇聚于指间,然后嗖的激发了出去。
“啊!”
隔着老远,鬼祟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接着连连后退,嘶吼道,“你根本不是书生,你骗我!”
说完他抱头挣扎,“啊,别,别打了,求你别再打了!”
李修缘惊奇的看着手指,每动弹一下,就仿佛有根鞭子飞出,抽打在鬼神身上。
“是某种力量苏醒了?”
现在这种形势,由不得他深入探究,于是将目光重新投在鬼祟身上。
此刻有了倚仗,李修缘也不惧了,“自己过来聊聊,还是把你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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