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已经在谢老太太床前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她太过了解谢老太太，自然明白谢老太太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不能死，她自然也不想死。
刘嬷嬷如今除了求情，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的身契捏在谢老太太的手上，生死自然由谢老太太的意。
更何况，谢老太太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了。
当初那些人，也都是跟了谢老太太很多年，是谢老太太身边十分得力的人，可谢老太太不还是说杀就杀。
刘嬷嬷越想，只越觉得心惊，也越觉得后怕。
她如今的处境，和当年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老太太仍旧选择闭着眼。
谢老太太压根没睡着，刘嬷嬷也知道她压根没睡着。
“老太太……”刘嬷嬷声音颤抖，近乎绝望的开口。
她太清楚谢老太太这个时候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了。
她必须得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必须。
刘嬷嬷脑中疯狂想着，想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可能被利用的价值。
只要还能被利用，谢老太太就不会轻易要她死。
可刘嬷嬷想破了脑袋，并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什么用。
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在如今的谢府里撑会儿。
但这件事情不用她，府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做，只要谢老太太有心栽培，谁都能顶替她的位置。
“刘嬷嬷。”谢老太太缓缓开口“你也是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我对你，一直是十分信任的，只要你开口说的话，我也不会再去怀疑。”
谢老太太的话，无疑是让刘嬷嬷有了一些希望。
谢老太太肯这样说，那就说明还有希望。
即便刘嬷嬷现在心里已经是慌乱无比，但她的脸上也仍旧是露出了笑容：“老太太这话，真是叫奴婢心里很受慰藉。”
刘嬷嬷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不枉她跪了这么久，谢老太太还是愿意救她的。
比起刘嬷嬷的激动，谢老太太倒是很淡定。
她拂开刘嬷嬷想要过来搀扶的手，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刘嬷嬷，我只问你，当年的事情，你的家人可知情吗？”这是谢老太太最为关心的事情。
如若刘嬷嬷死了，但是她家人还知晓这个事情，那么即便刘嬷嬷死也无济于补。
她都要了刘嬷嬷的命了，这些人岂能不恨她？
到时候就算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也一定会跳出来维护谢鸠的。
既然要狠，就得狠得彻底些，绝不能给旁人留任何把柄叫他们威胁什么的。
谢老太太的种种思量刘嬷嬷并不知情，她以为谢老太太是需要她表忠心。
这样一想，刘嬷嬷心里高兴又多了几分，她跪得笔直，仿如松柏。
“老太太大可放心，当初您特别叮嘱过的不能外泄，奴婢是真的一个字都没往外说。”刘嬷嬷语气激动，仿佛是将什么抓在了自己手里一般。
谢老太太微微颔首，眼神里也有着对刘嬷嬷的赞许：“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倒也不枉我对你如此信任。”
刘嬷嬷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是，能得老太太信任是奴婢的荣幸，奴婢也一定会不负老太太的期望的。”
刘嬷嬷说着漂亮话，尽可能的笑着看向刘嬷嬷，即便她现在的笑容同哭一样难看。
“好。”谢老太太开口，她没有忽略掉刘嬷嬷眼里的那股喜悦。
但那又如何，她总得为自己考虑一番：“这样的话，你死我也能安心了。”
刘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里渐渐弥漫上惊恐之色。
“老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刘嬷嬷不可置信地望向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
她明明都以为谢老太太会放过她了，回给她活命的机会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的意思是，你走了，我会善待你的家人，否则，你的家人也活不了。”谢老太太眼睛并不看刘嬷嬷，只是说着自己的安排。
刘嬷嬷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
她一下子就卸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旋即又爬至谢老太太的床边，想用手去触摸谢老太太但最终还是没有。
“老太太，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放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您了。”刘嬷嬷哭求着。
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刘嬷嬷老泪纵横，只希望谢老太太可以给她一次机会。
“刘嬷嬷，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也算是全了你我的主仆情分，如今我谢府如何你也知道，我实在是不敢赌啊。”谢老太太蹙眉，脸上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样。
只是谢老太太越可惜，刘嬷嬷就知道自己活着的机会越渺茫。
“老太太，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就算去牢狱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老太太您就相信我，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对您的忠心您完全不用怀疑啊。”刘嬷嬷边说，边磕了起头来，她多么希望谢老太太可以网开一面。
但有些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那就是不可能再有所改变的了。
刘嬷嬷一把年纪，额头磕到通红，头上的发髻也逐渐松散。
平日里刘嬷嬷虽说是下人，可这府里，除了谢老太太，也没有谁敢真的使唤她。
刘嬷嬷在谢府里的地位可是十分高的。
只是再高的地位，在谢老太太面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纵使她陪了谢老太太这么多年，纵使她一直尽心尽力，也无济于补。
谢老太太的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惋惜之色，甚至还带着点厌烦。
她嫌吵。
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刘嬷嬷在这哭求这么久，她脑仁都疼。
“刘嬷嬷”谢老太太终于是忍无可忍，开了口“你就放心的去吧，你家里人既然是不知情，那我也不会说你死后还去找他们的麻烦，这总是可以了吧。”
在谢老太太看来，她肯留刘嬷嬷一家人的性命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若是她心里再多疑些，刘嬷嬷一家人都活不了。
可这个刘嬷嬷居然还不知足，居然自己也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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