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太皇太后请安！”
秦柔到孝庄这边的时候，屋子里伺候的人只剩下苏麻喇姑，心下了然。
“起来吧，承瑞手上的伤可是好了？”
秦柔正惴惴不安地等着孝庄说琪琪格的事，没想到孝庄居然若无其事地问起了承瑞的伤。
“已经完全好了，就留了一条小小的疤痕，过个几日应该也会消的。”
掩下心中的疑惑，秦柔还是规规矩矩答着孝庄的话。
“为母则强，前些日子你的做法很好。”
“奴婢行事还是鲁莽了些，一时怒气上头，难免失了分寸。”
秦柔刚才确定的心思有点动摇，难道孝庄叫自己过来真的只是说承瑞哥俩的事？
“虎伤其子，都会记得要报仇雪恨，何况人母？”
“父母爱子，天经地义！”
孝庄淡淡地说道，眼神幽远，似乎想着别的什么事，良久，才又开口道：
“琪琪格是他父亲和额娘最疼爱的幼女，虽说依着哀家的意思还是将她送进了宫，但每年除夕，家里基本都会来人将她接到宫外团聚。”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她最开心的日子，这孩子在紫禁城里住了这么久，心却依旧在大草原上。”
孝庄的话头转得很快，秦柔反应了一会儿才从刚才承瑞的事上转到了琪琪格身上。
“太皇太后，格格她性格疏阔，天生属于草原，宫里中规中矩的日子确实有些不习惯。”
秦柔试探着说道，琪琪格帮过自己许多，人命关天，她不能袖手旁观。
“是啊，蒙古的女子都是属于草原的，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最后个个都活成了枯槁的妇人。”
孝庄的今日的脸色看上去格外苍老，似乎支撑身体的精气神被无端吸走了大半，手中的佛珠也停止了转动。
“太皇太后，您是有福之人，皇上孝顺，儿孙成群……”
“别想词安慰哀家了，哀家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看不透的。”
孝庄到底是孝庄，刚才还沉浸在一片低落哀伤之中，短短几分钟钟内又是那个睿智平和的老人。
“琪琪格还是不肯吃药吗？”
“是！”
孝庄果然是知道的，秦柔也没有隐瞒的余地。
“格格她平日里最好说话，但其实是个倔性子，说是不肯任何人都勉强不得。”
“哀家知道，她不愿意像自己的姑母一样认命，我们女人这一生，只有一样是自由的，就是生死，所以她抓住了几个唯一的自由机会。”
孝庄扶着苏麻喇姑的手起身走到窗下，看着琪琪格住的那片屋子。
“这大概是格格能想到的最两全的法子，格格她不愿意连累家人，也不愿意让您为难，只有……”
不论身份有多高贵，能逃离深宫寂寞的，只有死。
“太皇太后，奴婢斗胆，求您成全格格！”
秦柔迟疑之下，终是将求情的话说出了口，在与孝庄交谈时，她一直都在犹豫，她如今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承瑞哥俩，一边是琪琪格，一边是自己的儿子……
“你的胆量果然不小！”
孝庄这话听起来没多少怒意，但秦柔还是马上跪下了。
“奴婢是小女子，不懂家国天下，格格待奴婢至诚，奴婢只能投桃报李。”
秦柔恭敬地磕下头去，声音不卑不亢。孝庄一直没有说话，她也就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娘娘快起来吧！”
直到苏麻喇姑把她扶起。
“你先退下吧，帮哀家劝劝那个孩子，柳暗花明……”
孝庄后面的话似喃喃自语，秦柔只听得了那四字，但孝庄已经摆手示意，只好先退下了。
柳暗花明，这是还有转机？
秦柔一边往琪琪格的屋子走去，一边思索着刚才孝庄的神情和说的话。
进了屋子，琪琪格还是那副一心求死的样子，秦柔想了想，在塌沿上坐了，高兴地说道：
“琪琪格，刚才太皇太后和我说了你的病，她早就看出你不喜欢在宫里生活，说那话只是想试探一下你。”
“你这一病，她也知道你的心意了，现在正想法子，希望能体体面面地解决此事。”
“老祖宗知道了？”
琪琪格苍白的脸上透出些焦急的红晕，看样子是很急切。
“诶，太皇太后一向睿智，又这么疼爱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病的原因？”
秦柔将琪琪格半散着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缓缓说道。
“琪琪格，你的父母虽然与你远隔千里，但依旧日日牵挂你，就连除夕，每年你的家人都会提前从蒙古赶来，若是知道你刻意作贱自己的身子，他们该有多伤心？”
“我也想家里的人，也不舍得离开他们，可是……”
“太皇太后不都说了会尽力成全你的，你还不相信吗？”
秦柔其实也不确定孝庄最后是不是真的能成全琪琪格的心愿，但现在琪琪格需要的是确定的希望。
“是真的吗？姐姐不是为了诓我吃药才说的？”
“诓你有何用，要是过些日子太皇太后又跟你提及这事，你岂不是还要寻死觅活。”
秦柔一派轻松的样子，嘴里还说着笑。
“不过太皇太后只是私底下和我说了一声，你可不能传出去，不然你姐姐我就要遭殃了。”
琪琪格心思直，她怕这孩子直接找上孝庄说些感激的话。
“嗯，我等老祖宗亲口和我说，我喝药，老祖宗待我这般好，我不能伤她的心。”
秦柔看着琪琪格喝完药，又嘱咐了几句，就回宫了。
“娘娘，太皇太后真的答应了？”
半夏扶着秦柔小声问道。
宫中待年的这些女孩子虽然还不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女人，但也算是有半个名分了，所以少有能出宫的。
“我也不知道，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主子，这可是……”
假传太皇太后的旨意，这罪可不小。
“琪琪格不会说出去的。”
秦柔现在脑子里也很乱，主要是为琪琪格担忧，若是最后依旧不能如愿，琪琪格怕还是会走那条路。
不自由，毋宁死，是个人的选择，但对亲近的人来说，总是愿意自私点，只要能让在乎的人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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