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陈述寻了个恰当的时机来到依兰轩，将郭充容与药方之事告诉给了姜姝瑶。
姜姝瑶听完也很震惊。
“郭充容为了生个孩子，还真能舍得下血本，竟连折寿都不怕。”
“是，郭充容太急功近利，她若肯慢慢调养，他日怀孕生子也是有可能的。”陈述道。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她也要承担。”姜姝瑶问，“除了折寿，你说的不可预测的危险大概会是什么？”
“以郭充容目前的身体状况，即便用那药怀上了身孕，也有滑胎和早产的风险，还有就是，孩子生下来可能会从娘胎里就带着顽疾。”
这些都是郭充容忽略的，陈述如实说给姜姝瑶听。
“听你这样说，郭充容一旦怀上身孕，整个过程都会充满风险。”
“的确如此。”
姜姝瑶首先想到了陈述，“郭充容把事情交给你去做，来日一旦出事，我怕会牵连到你。之前是我让你接近郭充容，取得她的信任，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置于险境。”
“趁现在还来得及，要不你找个借口从这件事上尽快脱身吧，我不能让你冒着危险帮我。”
陈述笑了笑，神色从容。
“婕妤不必为我担心，刚才那些都是我的推测，到时候会如何发展谁也不知道。有我在可以随时关注着郭充容，有什么事我会及时与婕妤商量，我们一起想办法应对。”
“何况我既说了要助婕妤，岂能遇到点困难就打退堂鼓？那也太辜负婕妤对我的信任了，政元若是知道他的舅父是这样一个怯懦之人，也会对我失望的。”
姜姝瑶会心一笑，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是真正的盟友了。
“陈太医如此信我，我也定会护你周全。”
她笑起来的样子如清莲一般不惹尘埃，是陈述见过的最干净明亮的女子。面对这样的人，让他觉得但凡自己有一点私心，都是对她的亵渎。
——
夏去秋来，二皇子和三皇子马上就要满周岁了，薛皇后来畅和殿找萧睿商议两个孩子的周岁宴。
“当初两位皇子的百日礼是舒婕妤同意后一起过的，委屈了她和元启。妾想着周岁宴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好再委屈他们娘俩，现下又天下太平，不如就在宫里连设两日的宴，分别为两位皇子庆贺，皇上以为如何？”
萧睿点头，“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在宫中设宴两天，为元启和元泰庆生。”
“好，那妾马上便操办起来。”薛皇后起身准备要走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还有一事，冷宫里的汪氏病重，一心想要再见皇上一面，皇上是否要去看看她？”
萧睿都快忘了冷宫里还有这个人，早已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皱眉道：“她已经被褫夺了封号，是生是死全看她自己的命数，皇后也不必为她多费心思。”
“妾明白了。”
从畅和殿出来，薛皇后对丛云说：“也不知道汪氏还能撑多久，跟太医署的人说，别让她的汤药断了，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自己了。”
“皇后娘娘心善，皇上都让她自生自灭了。”
“总归是条人命。”薛皇后轻叹。
丛云又道：“方才娘娘跟皇上商议两位殿下的周岁宴，皇上是不是忘了您跟二殿下同日的生辰，都未曾问过您的千秋节要怎么办。”
薛皇后转头看了她一眼，“本宫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还是他们的周岁宴更重要。”
几日后，枕霞阁，桃香跟贺御女回禀：“主子，冷宫里那位快不行了。”
贺御女大笑两声：“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被汪氏羞辱了那么多次，如今汪氏就要死了，贺御女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的惨状，也叫她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入夜后，贺御女让桃香掌灯前往冷宫。
人人都羡慕皇宫的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却无人知晓冷宫的破烂不堪、凋敝惨淡。
贺御女同样没见过，如果不是为了看汪氏凄惨的下场，她才不会来冷宫这种晦气的地方。
秋风卷起地上残败的落叶，随着冷宫被打开的门，吹到贺御女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锦衣丽裙上。
“真是晦气——”贺御女侧身躲避。
桃香为她挡住风，手里灯笼的烛光晃了晃，险些被吹灭。
冷宫里黑漆漆的，只有前面几间年久失修的屋子里有亮光。
院里有几棵枯树，地上到处都是掉落的枯枝，脚踩在地上发出“卡吧”“卡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快走。”贺御女避在桃香身后催促。
桃香也害怕，缩着脖子快步来到门前，伸手推开一扇里面亮灯的门。
“人在不在？”贺御女问。
桃香一只脚迈进去迅速看了眼，回头道：“主子，里面有人。”
至于是不是汪氏，她就不知道了，看不清。
“进去。”
贺御女跟在桃香后面入内，说是屋子，里面却四处漏风，且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
往里走便放着一张床，帷幔破破烂烂，脏旧不堪，被风吹得来回摆动。
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冷硬的被子缩成一团。
那人的头发像一把枯草，遮着半边脸。
贺御女从桃香身后出来，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果然是汪氏。
“你去外面守着。”
桃香听命退出去。
汪氏听到声音，努力睁开双眼，“皇上……是不是皇上来看我了……”
嗓子像是一把破锣。
贺御女得意地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人，汪氏已经没有半分从前的模样，皮肤暗黄，眼窝深陷，曾经涂着艳丽口脂的双唇如今没有一点血色，裂着的口子一说话就冒血丝。
“死到临头了还做梦呢，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你是罪妇汪氏，还以为自己是宫人环绕的宝林？”
汪氏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瞬间睁大，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颤抖地指着贺御女。
“是你……”
贺御女勾唇，“是我，幸好你没疯，还能认出我，否则就太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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