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何意？”
唐白莯红肿着一双眼睛抬头，泪水未干，脸上泪痕却也明显。
“姐姐是觉得此事会拖累了你们吗？”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自嘲道：“也是…姐姐在家中备受宠爱，自该，自该为家族考虑，同我不一样才是。”
“唐丞相对你不好？”
崔云暮追问道：“不应当啊，如今你不都快要嫁给荣国公府，唐白薇的婚事没有指望，他该对你态度好些才对。”
“对我好？”唐白莯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他瞧不见这些年我如何在唐白薇面前伏小做低，谨小慎微，只觉得我是踩了狗屎运，才能一跃枝头。他未曾对我好过半分，也仍旧瞧不见唐白薇对我的折磨，所为对我的好，也不过是想着我尚且有利用价值。每每我觉得他能救我于水火当中，他都只会冷冰冰地告诉我，若是没有他，没有唐家，又怎会有我？”
“我倒宁愿不是唐家的孩子，至少不至于从生下来开始就连累母亲…”
依云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家子都是点什么人，主君装聋作哑，嫡女嚣张跋扈，还真是什么鸡下什么样的蛋。”
“依云。”
崔云暮打断，依云自知失言，心中却仍旧不平：“小姐，那咱们当真眼睁睁地看着吗？”
“她都已经寻来了，我又怎能真坐视不管？”
崔云暮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依云道：“什么都不要问，你去一趟大理寺寻叶大人，跟她说你家中打残了个已经脱去贱籍的姨娘，如今死生不明，他自会带人去查，你也可借机将你姨娘接出来。”
说罢，崔云暮又拿出一张地契放在桌上，是青石镇中的一座小宅子。
“里面已经打点好了，有几个下人的，到时候你再看着添置便是。”
“不成…”唐白莯吞了口口水，“如此贵重，我不敢收。”
收多少好处，自然要出多少力。
一副头面，唐白莯觉得自己还得起。
救命之恩，唐白莯可以以做牛做马来还。
但若是崔云暮继续拿东西出来，她当真不知自己究竟还不还得起了。
“人命要紧。”崔云暮正色道：“当务之急，是你母亲的性命不是吗？”
“大不了你将这当做是嫂嫂送你的贺礼就是了。”
“可是……”
崔云暮叹气：“我说一句不中听的，或许你觉得这东西贵重，可与我而言，当真贵重吗？”
唐白莯前半辈子没见过好东西，所以觉得贵重。
她没想到，对于崔云暮而言，或许只是撒两句娇，又或者只是随便拿一些零花便能做到的事情。
将军府如日中天不错，可是同为百官之首，丞相府又哪里会差。
于唐丞相与唐白薇而言，不过也是从指头缝中露出来点罢了。
可这已是唐白莯毕生所求。
她想要的东西，最终竟要一个外人来给。
这道理，也同样是那外人告诉自己的。
当真讽刺至极。
唐白莯手中捏着地契，点头道：“谢谢姐姐，可是……我母亲的身契，确实在唐丞相手中。”
她已经不愿意再叫那人父亲。
或许对于唐白薇而言，他是个好父亲。
于自己而言，哪里配呢？
崔云暮却道：“你还是不明白，唐丞相一手遮天，谁不奉承着他，即便是没有那张身契，他说你母亲是贱籍，那登记的簿子上就是贱籍。”
“所以是不是贱籍，一张身契哪里能说得清呢？”
唐白莯诧异地瞪大了眸子。
她原先以为，崔云暮存心招揽自己，不过是想要给唐白薇一点不痛快，最多最多，只是将唐白薇踩进泥里，从此再没翻身的可能罢了。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唐白莯便是再不懂，也知晓崔云暮想要的，绝不是扳倒一个唐白薇这么简单。
或者说，唐白薇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她放在眼中。
固然二人的眼界存在差异，可崔云暮所做的每一步，都不该是一个深闺小姐应做的事情。
唐白莯身体有些发抖，却并非全然源于恐惧。
若自己不是唐家的孩子，而是崔家的呢？
她竟觉得自己同样做不到崔云暮如此。
“姐姐想要……让丞相易位？”
光是将这句话说出，唐白莯心中都有些发怵。
可崔云暮竟只是淡定地点头，好像一切仍旧在她的预料当中一样。
“想要试一试吗？”
“我为何非要做一个罪臣之女？”
“我不是说了吗？”崔云暮撑着脑袋，眸子微微眯起，“你母亲是不是贱籍，与谁生了你，不过是户部的一句话罢了，丞相易位，朝野动荡，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谁又在乎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人呢？”
唐白莯眸中流出几分惊喜之意，可仅仅如此，还不够。
“可是知道真相的人，未必会帮我瞒着此事。”
“你觉得我会卸磨杀驴？”崔云暮耸肩：“你可以不信我，今日将你母亲救出去后，你的婚事定然是要作废了，从此之后你与你母亲留在青石镇中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信与不信在你。”
唐白莯摇头：“我说的人，不是姐姐。”
“那便是怕荣国公府？”崔云暮唇角微勾，“丞相之位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将换人的，定然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行，有人滚鞍落马，自然会有人顺阶而上，若得了好处的人是荣国公府，他们只怕巴不得帮你将这件事情瞒下来，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的意思是……将功劳尽数让给荣国公府？”
唐白莯蹙眉：“人无利而不往，我瞧不出姐姐为何要这般做，只因为唐白薇得罪过你吗？”
崔云暮如此搅弄风云，最后却半点便宜不占。
若说是恨，自己的恨都还没到要拉上整个唐家陪葬，崔云暮的恨又是从何而来。
据她所知，唐白薇似乎也没在崔云暮身上讨过多少便宜。
却不想崔云暮听闻此言，冷笑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这么为她费尽心思？”
“是唐家自己不知好歹，自寻死路，那我送他们一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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