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娶她。”
顾寒州垂了眸子，长睫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阴影落于脸庞，映出纤长的影子。
崔云暮瞧不出清楚他眸中的情绪，却能感受到他所言不虚。
“我信你。”崔云暮反手握住了顾寒州的手背，指尖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
“会让我等上许久吗？”
“不会。”顾寒州保证道：“三个月内，我将此事彻底平了。”
“三个月……”崔云暮蹙起眉头道：“可三个月都要到年关了。”
那些异邦的使臣们，虽离开的时间不定，可多半下个月内便会尽数离开。
月氏公主如今不走，可就该进入备婚的流程了。
到时更是两国为此事操心，即便顾寒州真的想要拒绝，他又能开得了这口吗？
“娶我让王爷很为难吗？”
崔云暮本是不愿问这个问题的。
她自认顾寒州对自己一片真心，她对顾寒州也同样动了情。
二人真心相对，没什么难事可以困住对方。
如今，她却也不得不问了。
“我不愿做让王爷为难的事情，既然如此，你我的婚事可以先……”
“不为难。”顾寒州摇头道：“为难我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查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我能查到的东西太少。”顾寒州拢住崔云暮道：“所以需他先放下戒心，方能得到我所求之物，至于你……我保证不会负你。”
“需要我帮忙吗？”
“暂且不用，你也帮不上忙。”
崔云暮了然点头，她能帮上顾寒州许多忙，可总有帮不上的事情。
正如同顾寒州也必然会有无奈之事。
“不过如今总算是能清闲几日了，”崔云暮耸肩道：“先前一直担心唐丞相没得手日后会再对父亲他们动手，如今他们一家只怕是如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我父亲与兄长，也能轻省几日，就是不知道大哥如今的情况怎样了。”
“踏歌打听到了些许消息。”
“什么？”崔云暮瞪大了眸子，急忙追问道：“大哥如今怎样了？”
“一切安好，南疆的探子许多，不要命了样往中原里钻，他察觉不对，便潜伏进了南疆，想要多探听些消息，这才不得空同你们联系。”
“若南疆真的想要动手，不如快刀斩乱麻！”
“陛下也是这个意思。”顾寒州颔首道：“年关前他定然班师回朝，你且放心就是。”
“有王爷的保证，我自然放心。”
崔云暮依偎在顾寒州的怀中，手指捏着他的袖口把玩。
良久，崔云暮才闷闷不乐地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苦衷。”
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方才同顾寒州说了那般多，将如今摆在眼前的事情一一解决，但说到底，她心中的委屈却还未曾发泄出来。
顾寒州了解，也愿意纵她开口，便只拍打着她的后背，开口道：“我知道。”
“但我总会想到，或许月氏公主知晓你要成为她的夫婿后，也会这般对你撒娇讨巧，那你可会如同安慰我一般安慰她？”
“不会。”
“那你便是要冷落她？”崔云暮反问道：“如此对她可公平吗？”
“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顾寒州叹气，“陛下一言不合便赐婚，对我同她，还有你，算得上公平吗？”
“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若事事求一个公平，倒不如以脐带绕颈，胎死腹中。”顾寒州像想起了什么，冷笑道：“不过若真说起来，稚童出生时，连选择人家的权利都没有，有时却莫名要背上一身来自祖辈的罪孽，又能谈起公平吗？”
“王爷？”
崔云暮不过随口一言，确实没想到顾寒州会同自己说上这么多。
而且他所说的话，崔云暮可以理解，却难以理解是从他口中说出。
毕竟，顾寒州生来便是最尊贵的那些人中之一。
他的身份，他的天分，足够寻常百姓追赶一辈子。
至于所谓的罪孽，天家子弟，何来罪孽一说？
顾寒州究竟为何有感而发？
莫非，同他口中所谓的旧事有关？
崔云暮没继续问下去，反是记在了心中，她抬手环抱住顾寒州的腰，轻声道：“便是我谁都不信，也相信王爷。”
“嗯。”
顾寒州的保证短到一字，却又重如磐石。
至少在崔云暮心中，可抵千金。
崔云暮从挽月楼中离开时，已近黄昏。
她一人而来，一人而去。
顾寒州在楼上盯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吐出了一口浊气。
“主子舍不得同崔小姐分开？”
踏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顾寒州身后。
顾寒州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将放下帘子，声音霎时沉了下来。
“事情可办好了？”
“办好了，都送去了荣国公府上，只要他识抬举…”
“他怎么会不识抬举呢？”顾寒州冷笑道：“荣国公那些儿子里头，可就只有谢玉双一人争气，其余几个落下的把柄，就算让荣国公听一辈子话也足够了。”
“主子说得是。”
“你只是问这个？”
顾寒州眸色悠悠转向踏歌：“有话直说。”
“月氏公主…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顾寒州捏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旋即嗤笑道：“她真将自己当成女主人了不成？”
“如今她在府上等您，还说若您不回去，她便进宫中用晚膳了。”
顾寒州唇角的笑意逐渐敛下，他落了目，神色晦暗不明。
忽地，他站起身道：“罢了，既然她非见本王不可，那本王便去瞧瞧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自己还真是小看这位月氏公主了。
当初以为她不过也是个被迫嫁人的可怜女子，却不想从知晓婚事后，三天两头便要来缠着自己。
自己不顺她意，她倒是也不明说，反倒是一副体贴的模样，然后再进宫去。
如此一来，合宫上下，都知是他冷落了月氏的公主，迟早有一日，这话会传入皇上的耳中，到时他又会如何敲打自己，顾寒州可不愿经历。
“王爷，月氏公主只怕是不愿同您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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