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老皇帝见到昏迷的敖安，没有反应，也就罢了，可他不仅有反应，还反应的如此激烈，无疑是给二皇子心里旺旺烧着的火又添了一把柴。
这一瞬间，冲动战胜理智，二皇子一下站起来，冲到老皇帝面前，刘公公害怕他做出伤害老皇帝的事情，急忙窜到他前面，试图将其挡住。
可他已经年迈，论体格力量，都不是正当壮年的二皇子的对手，二皇子用力一推，轻而易举地把他推到一边的同时，手一伸，便死死捏住老皇子的下巴，咬牙切齿道：
“你就这么在乎他吗？”
不知是因为二皇子在捏住下巴的同时，还扼住了老皇帝的咽喉，还是他此刻浑身散发的戾气过于压迫，老皇帝本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更觉呼吸困难。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尽量呼吸的同时，双手使劲抓住二皇子的手，试图将它搬开。
“孽子，你这是要掐死朕吗！？”
二皇子这才注意到老皇帝憋到发紫的脸色，他缓缓松开手，眼神中的寒意却没有削减半分。
分明已经入夏，可不知是否因为他冒雨而来，携来了一室寒气，让老皇帝打了个冷颤，一时间，竟不敢再言语。
二皇子退回到方才处，于座位上坐下，淡淡地瞥自己的侍卫一眼，侍卫立即端起一盆事先准备好的冷水，劈头盖脸朝敖安身上泼去。
冷水一激，敖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日之内，他被迷晕两次，此时头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很。
老皇帝见他苏醒，心里的大石头渐渐落下来，心中默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为了不惹二皇子发怒，尽量不去看敖安，接着质问道：
“你把安儿抓来，又让人围住我的寝殿，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父皇，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已经答应把帝位传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我要万无一失！”二皇子声音骤然拔高，“我在你的汤药里下毒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虽是疑问句，但二皇子的语气却十分笃定。他若有所思地瞥一眼仍然不在状况的敖安，继续道：
“那晏适入宫时，有没有告诉你，现在朝中一般官员，都已经投入我麾下了呢？”
老皇帝双手紧攥着，强忍住心里的怒气，试图心平气和地和他谈判：
“你要帝位，我可以给你，我已经决定，等我康复，就拟旨立你为太子，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做？非要把事情做绝不可吗！？”
“等您康复，就立我为太子？”二皇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一阵，嘲道，“父皇，您还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换做从前，您说这话我或许会当真，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年傻傻天真的孩童了！”
“我现在就可以下诏，立你为太子！”
“不必了。”二皇子断然拒绝道，“立了的太子，也能被废除，但只要今日你死了，事成定局，那我成为新帝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了。”
“你要杀我？”老皇帝虽然已经知道他的狠辣，但亲耳从二皇子口中听到他要杀自己，仍是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但二皇子眼神中赤裸裸的杀意，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诸多念头在老皇帝脑中同时出现，他在急速思考，思考自己脱困的几率是多少、思考自己能够让他回心转意、改变主意的几率是多少……
可他算来算去，这场劫难，自己能够幸免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除非有援军突降，才有可能逆转局面。
可虎符现在掌握在闵炳手中，闵斌又是二皇子的心腹，京城之内的兵马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京城之外呢？
思来想去，老皇帝认命又绝望，不得不接受现实和结果。
既然自己的命保不住了，那么他的安儿呢？
老皇帝难得生出舔犊之情，不舍地看向敖安，求请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活得也够久了，你要杀，就杀吧，但是安儿他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手中亦无实权，根本威胁不到你，你放过他吧。”
“放过他？”二皇子骤然大笑，他再次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敖安面前，冰冷的匕首在敖安脸上划过，换来的，是敖安仇视的目光。
“我在您的寝宫中看到了已故贵妃的画像，他这张脸，长得和他故去的母亲，可真像啊。”
“你想干什么？”老皇帝一时间慌起来，“他现在根本没有阻挡你的能力，你放过他，不要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好一个不要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二皇子冷笑一声，仔细端详敖安的模样，一边端详，一边喃喃自语，“老宫女们都说，我和我母妃长得也十分像，可是父皇，这么多年，你日日对着贵妃的遗像思念，可曾思念过我的母妃？哪怕只有一时片刻。”
“你可记得当年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你母妃失足溺水，死于意外，她的死朕也很遗憾。她死那年，安儿还是个孩童，你母妃的死和他、和朕都没有任何关系！”
“失足溺水？”二皇子勾着冷笑，好笑地看向皇帝，藏在他心里十多年的秘密、那些被压抑了很久的仇恨和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悉数宣泄出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皇后身边的婢女推下水，在水池里大声呼救，嗓子都要喊哑了，可没有一个人敢去救她！”
想起当年的事、那段被尘封已久、不敢回忆的，却又像是被火烙在他的脑子里，永生都不会被遗忘的经历，二皇子至今觉得窒息、无力、懊恼，更多的，是憎恨！
对被赐死的先皇后的憎恨、对合谋杀死他的母妃的赵宰相的憎恨、对对当年之事不闻不问的老皇帝的憎恨、以及对被迁怒的敖安以及晏适的憎恨！
一口银牙被他咬得咯吱作响，他怨恨地盯着老皇帝，从心底发出质问：
“可是您呢？您当年又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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