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呗,能将我吹来的除了西北风没有其他的风了。”沈青玄端着酒碗送到鼻尖轻嗅,陶醉的眯眼轻叹,“南阳的桃花酿果然是好酒,你煮酒的手艺配上这桃花酿简直是绝配。”
李怀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也舀了一勺酒倒进碗中,仰头一滴不剩的喝进腹中。“据说南阳的桃花酿在酿造的时候加入了桃花,故而酒水中会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而我用菊花煮酒酒香中又添了几分菊花的香气,倒也相得益彰。”
稍微晃了晃碗中的桃花酿,沈青玄仰头将碗中美酒喝尽,见李怀瑾抬手要给他添酒,笑着阻止道:“酒是好酒,煮酒的手艺也不错,但再好也不能贪杯。我来是有事找你,陛下让你游走各个封地颁布削藩令,应该不只是传递圣旨这么简单吧。”
“你得了什么消息?”李怀瑾面不改色的继续搅动砂锅中的美酒,神情淡漠的问。
沈青玄放下酒碗,靠在椅背上狭长的桃花眼睇向他,笑问:“那你呢,得到了什么消息?”
果然是个老狐狸,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李怀瑾眸光深沉的与沈青玄对视,沉声道:“你应该猜到了,这并不难猜。”
和他猜的一样?沈青玄微微挑眉,轻叹中染上了几分笑意,“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授业恩师,对我你没必要如此防备。”
“我并没有防备你,我说的是实话,陛下给我真正的任务是去各个封地挑唆他们的关系,从而分化他们手中的权利,弱化每一个封地以便今后各个击破统一天下。”李怀瑾没有隐瞒,将赵真交代给他真正的任务和盘托出,看得杜源好几次张嘴想阻拦。
“怀瑾,你怎么能什么都说了!”终于杜源再也忍不住,戒备的看向沈青玄,低声劝道。“万一他说出去,你李家上下哪里还有活路。”
话音刚落,沈青玄就嗤笑了起来,狭眸中满是不屑的讥讽,“时至今日,赵真还在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要挟你?你信不信,你就算现在叛变了,赵真他也不敢动你李家一根手指头。”说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恨声道,“当年你也是真傻,这么拙劣的伎俩你竟然信以为真,且不说你李家世代忠君为民,便是你父亲与叔伯手中的兵权,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满门抄斩,他敢吗!”
“他或许不敢,但我也一样不敢赌。”李怀瑾笑着又舀了一勺酒,端着酒碗轻嗅,隔着一层水雾与沈青玄对视,无奈苦笑,“他临时加上了歆儿的命,我赌不起。”
沈青玄心一跳旋即往下一沉,手指敲打着椅背,一下一下又一下,半晌才道:“他当真算上了殿下的性命?”
面对他的疑问,李怀瑾轻嘲:“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不,你不会。”沈青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一直觉得赵真算不得是个好皇帝,但至少与他的母后不同,对歆儿是真心实意的好,即便他的真心夹杂着其他的东西,他没有想到现在连这最后的真心都没了,只剩下彻底的利用。
屋内的三人同时沉默,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李延仿若呼啸的打鼾声,李怀瑾拨弄着火炉中的炭火,火光映着三个人的脸上,将彼此的神情照得越发诡异莫测。
许久,见没人说话,杜源看看李怀瑾又看看沈青玄,尴尬的挠了挠头,低声问:“我说,你们不是有话要说么,怎么都不吭声了?”
这个傻子!李怀瑾无奈的看了一眼杜源,没有责备只是叹了口气。方才他与沈青玄虽然都没有说话,实际上暗中都有博弈,就看谁更能沉得住气,逼着对方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你来是为了沈家还是为了歆儿?”半晌,李怀瑾才夹起一块火炭,将屋内所有的油灯都点燃,屋内瞬间亮如白昼,三人被火烤红的脸也暴露在了亮光下。
果然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不愧是曾经的京城第一人,一开口就能切中要害。“沈家就是殿下。”
“不,沈家是沈家,歆儿是歆儿,你若为了沈家,我与你无话可说,倘若是为了歆儿,恭喜你我们倒是能同路走一段。”李怀瑾笑着摇头,坚决的将沈家与赵歆月剥离。
沈青玄的轻叹含进了笑意,边笑边摇头,“你果然和以前一样难缠。”
“你也同以前一样能言善辩。”李怀瑾挥手示意婢女换上晚膳,指着烧得滚开的铜锅笑道:“今晚吃火锅,如何?”
“再好不过。”像他们这种人,对于吃什么根本不在乎,在乎的是和谁一起吃。沈青玄望着铜锅中翻滚的羊肉片,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沉了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李怀瑾捞过宽大的袖袍,将盘中的羊肉全都倒进了锅中,太多的羊肉突然下了锅满得锅中的汤汁都溢出了许多。
“满了,怀瑾不能再放了,已经溢出来了。”杜源生怕溢出的汤汁将炭火浇灭,急忙喊了起来。
李怀瑾动作未停,依旧往锅里加着羊肉,直到溢出的汤汁彻底将炉火熄灭,这才举着筷子对沈青玄道:“不用客气,吃吧。”
“这都半生不熟的,怎么吃?”沈青玄好笑的放下筷子,目光如炬的看向对方。
“也不全是半生不熟,总有熟的可以入口。不用客气,吃吧。”李怀瑾率先动起来筷子,捞起一片沉入锅底的熟肉放进盘中,沾着调好的佐料放进口中。
沈青玄好笑的看着他,待他连着吃了三口熟肉,这才笑问:“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闻言,李怀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招来婢女撤去桌上这锅半生不熟的火锅,待重新换上了一桌新的火锅,这才笑着慢悠悠的往锅里倒了一碟羊肉片。“秦阳王与先皇后沆瀣一气,是块难啃的贱骨头,我本意是先图谋秦阳,再对其他封地慢慢渗入,但现在看来舞阳的情况要更严重些。别看李延是舞阳世子,可舞阳王似乎并不信任他,为诈出舞阳王府的内贼,连他也一并算入局中。”
沈青玄抬眸瞥一眼床上鼾声依旧的李延,可惜的摇了摇头,“想当年李延在京城,时常与你和殿下厮混在一起,那时的他虽然是质子却也活得潇洒,不曾想回了舞阳竟活得这般累。”
“年少轻狂的岁月总是特别令人恋念,明日我会去南阳王府向歆儿请辞,下一站便是舞阳。”李怀瑾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对沈青玄和盘托出。
杜源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他们要去舞阳,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刚刚。”李怀瑾为他夹了一筷子的羊肉,眸中染着三分的笑意。“我方才刚做的决定,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这么突然?”杜源紧皱眉头,实在是没想到素来严谨的李怀瑾会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要不要写封信传回京城给陛下?”
李怀瑾似笑非笑的看向杜源,挑眉反问:“没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如今我们远在南阳,该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该做决定的人是我们,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
“可是……”杜源还想再说,可一对上李怀瑾黑白分明的眼,却再也说不出口。“罢了,我也是好心提醒你,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听你的就是。”
闻言,沈青玄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眼眸深邃的多看了杜源两眼,暗暗记上了心头。“你去舞阳是为了帮李延夺权?”
“不,准确的说,是分化舞阳王手中的权利。”李怀瑾轻笑着纠正,目光敏锐的瞥了一眼床上已经醒来却并没有睁开眼的李延。“他渴望亲情,可舞阳王对他只有利用,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帮他一把?”
循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床铺的方向,沈青玄也发现了李延已经醒来,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如果这不是他想要的呢,你就不怕好心办坏事?”
李怀瑾意外的看他一眼,知道他已经发现李延在假寐,涮了一筷子新鲜的羊肉放进碟中沾酱然后放进口中咀嚼。“就像方才那锅羊肉,既然生的与熟的混在一起无法分辨,而这时炉火又灭了,最好的办法不是在里面翻找,而是换一锅新的。既然舞阳王视他这个世子为靶子,那就换掉舞阳王这锅汤,扶持李延上位。我想如果是歆儿,她也愿意看到这一幕,李延为舞阳付出了那么多,是时候得到回报了。”
“殿下也为陛下付出了那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回报?”沈青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愣住自己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是啊,歆儿为赵真做了那么多,对大乾付出那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回报?李怀瑾陷入沉思,火锅煮出了食物的香气,躺在床上假寐的李延再也装不了,打了一个呵欠做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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