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有一千座城,一千座城里有一千个衙门,谢清风就是离京都最远的青山城里的衙门里的一个小仵作。
县令章世喻是个蠢蛋,蠢的不可方物,但无知的百姓还是乐颠颠的喊他青天大老爷,并且一脸见了神仙似的膜拜。谢清风其实很不能理解一个见了血还要抖三抖的人为何这么得民心,何况只是鸡血。
所以当衙役躺了一地,人血像小溪一样流淌的时候,这个懦夫二话不说就晕了过去,留他一个人面对这千军万马。
谢清风拔出剑在袖子上擦了擦,从章世喻的脑袋上跨过去,徐徐指向刺客们:“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蒙面的刺客首领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给我杀!”
语毕,几十人提刀冲来,飞沙走石声势浩大,刺客首领站在后方掌控全局,看起来颇为胸有成竹。
古人云,擒贼先擒王。既然如此,那他就先送他上路好了。
一朵春杏枝头飘零,风送指尖,成为最好的利器。他轻轻一弹,四两拨千金,在首领骤然瞪大的双眼中花瓣穿喉而过,血色艳丽。
众人骇然齐退,谢清风却不给他们机会了,腾身欺剑大开杀戒,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几十黑衣全部倒下,尸横遍地。
收剑回鞘,他转了一圈,在死人身上摸了个遍,这些人异常有驯,并未携带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搜到首领的时候,他怀中却有一块凸起,我伸手一探,顺出一块鱼形玉佩来。
就在这时时候,足下泥土一阵隐动,远处又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马赶来。
谢清风把玉佩一收,回到章世喻旁边,这个混球还是睡的猪一样,眼睫毛颤颤巍巍,不知道在做什么春梦。他提起章世喻一条腿,一路拖着来到灌木丛后面。
歇了片刻,耳边果然传来一阵马蹄,谢清风眯眼透过灌木的枝桠向外瞧,只见一队穿着考究侍卫打扮的人踏马而来,为首着一身紫色章服,年纪很轻,看起来是某个大官,品阶还不低。
打斗现场除了一地尸首,还有两人残破的轿子,来人四处检查了一番,也像我一样摸了个遍,然后向紫色章服那人汇报:“回李大人,刺客全部身亡,小王爷身边有高人。”
姓李的眼睛缓缓一扫,道:“可查得刺客身份?”
手下道:“属下搜了个遍,并无收获。”
姓李的打马掉了个头:“既然如此,小王爷应无性命之忧,先回去向主子报告吧。”
手下拱手:“是。”
烟尘飞扬,马队原路返回,很快就没了踪迹,王八章世喻也悠悠转醒了。
“清风。”章世喻睡眼朦胧,站起来一看,讶然,“这是…………”
“有人出现,你被救了。”谢清风无不轻蔑地斜他一眼,掸掸衣服往前走,“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走,人家报案都一个时辰了!”
“知道了。”章世喻笑了一下跟上来,他笑起来一股书生气,真是个娘炮,“清风,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
“我要知道能不告诉你?”谢清风没好气道,“轿子坏了,索性马还在。你去把它牵出来。”
“猪脑子。”他从腐水上面越过去,继续往前走,进了大堂,章世喻正襟危坐,底下跪着包括老婆子的一溜人。
“清风。”见谢清风出现,章世喻唤他一声,温声道,“你来说说尸检结果吧。”
谢清风点点头,拂袖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坐,懒懒道:“不是自尽,是他杀。”
堂下立刻爆出一声悲哭:“我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围观百姓也议论纷纷,不住安慰唾骂。
另一个中年男人梗着脖子道:“胡言乱语,我们金府待人宽厚,怎么会随便杀人!你有什么证据!”
“稍安勿躁。”章世喻叩了叩桌面,“清风,你来仔细说说。”
“不必。”谢清风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我是仵作,不是说书的。我验尸只给结果,你要信就定案,不信找别人验。”
章世喻被堵的没话说,只好走到对面床铺躺下,伸手把灯火给熄了。
就在这一刹那,窗外雨帘一道黑影闪过。
谢清风倏地掀被子坐起来,蹬上鞋走到门口,窗口那黑影却再没踪迹了。
推开门,外面雨声骤然放大数倍,夜幕里树影绰绰,如鬼如魅。身后章世喻半坐起来,也欲下床:“怎么了清风?”
“解手,你也要去吗?”谢清风反手把门给关上,头顶的屋檐滴滴答答落着水,他向外走了几步,眼前幽魂般忽地飘过一个影子,接着一只手捂上他的口鼻,带着一丝迷幻的幽香。
他不着痕迹地往身后方向斜了一眼,随即闭上眼睛整个人软倒下去。
来者扛着谢清风在夜幕中穿梭,像个跳蚤一样离开县令府,七弯八绕,由一个小门进入,最后来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堂里,不用细看都知道,青山城除了金府没有别家有这底气。
“报告钱大人,谢清风带到。”谢清风被丢到地上。
“不错就是他!”这是金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舅舅,这次真是麻烦您了,侄女感激不尽。”
“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接着是一个沙哑低沉的老男人的声音,“人给你弄来了,自己看着办吧。”
茶盖徐徐滑过杯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随着一桶凉水兜头浇下,谢清风顺势睁开眼睛。
面前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金夫人,那么男就是金府所谓背后的靠山了。看这位钱大人的衣着,至少也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在一般人眼里的确是可以吓尿的角色,原来这金夫人还有这么个舅舅,难怪如此嚣张。
“谢清风,又见面了。”金夫人习惯性地抚了抚金镯子,又开始摆弄自己的丹蔻,她笑容装的十分慈祥,“这位是钱双钱大人,哦,你一定不知道钱大人是什么身份,他是从三品刑部侍郎,还不速速拜见。”
谢清风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站起来:“从三品是什么东西,给少爷倒夜壶都不配。”
钱双皱巴巴的眼皮抬了一下,饮茶不语,金夫人连忙道:“大胆狂徒,敢对钱大人不敬!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嘴皮子如此刁钻,今日定要严惩不贷!”
“严惩不贷?”他一扬眉,“听起来好害怕。”
“你……”金夫人拍桌站起来,一旁的钱双淡淡开口,“跳梁小丑罢了,何必动气。谢清风是么,年纪轻轻,口齿倒是伶俐。青山城太小了,井底之蛙不知敬畏也是常理,先抽三十鞭子看看吧。”
“是。”将人从县令府掳来的男子低应一声,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条三指粗的皮鞭,空中挥了挥,朝着谢清风走过来。
谢清风也是才正视此人的相貌,尖嘴猴腮的,和他主子一个德行。鞭子提到身边,谢清风并没有反抗的意思:“钱大人赠礼,岂有不受的道理。你这狗奴才,可不要手软了。”
男子始终不抬眼睛,大概是不敢接触钱双的目光,不过他倒是把他的话记到了心里,第一鞭甩过来,伴随着衣服裂开的“嘶啦”声,谢清风明显感觉到背上火辣辣一片,好像锯齿飞快割过。
钱双起初不以为意,茶喝着喝着,渐渐搁下了杯子,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却显然留意起谢清风的一举一动,他噙着笑偏眼往过去:“老家伙,这三十鞭也快完了,看的可舒坦?”
钱双沙哑着声音道:“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不过你这小仵作的确有点意思,杀了倒也可惜……”
“舅舅!”金夫人急而脱口。
钱双抬了下手,金夫人不说话了,执鞭的男子也退到一旁:“今日给你个机会,若是乖乖听话,老夫允你在侍郞府里做个下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侍郎府的下人,打发叫花子呢?”谢清风不屑一顾,“今日少爷就是答应了,你能带我走?”
钱双眉头一皱,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怒气,未及开口,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下人:“钱大人,夫人,章县令求见!”
金夫人转头请示钱双,钱双沉声道:“就说不见。”
下人道:“可衙役将整个金府都包围了,章县令说有人犯逃到金府,要连夜搜查。”
“放肆。”钱双冷冷吐出二字,“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带他进来。”
谢清风在心中暗嘲,随手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果然没过多久,章世喻瘦瘦长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一眼就向谢清风望过却,待他轻飘飘一眼回视过去,才转而去看上座的金夫人,并礼节性的拱了拱手:“金夫人,深夜求见,叨扰了。”
金夫人哼了一声,明知故问:“章大人,你这是何意?搜捕人犯搜到我们金府?”
“自然没有什么人犯。”章世喻道:“还请金夫人见谅,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句,谢清风为何会在金府?而且……”
他眉尖轻蹙,淡淡扫过地上的血迹:“夫人动了私刑吧?”
金夫人求救似旳望向钱双,钱双把冷掉的茶端起来又喝了一口,道:“这是老夫下的命令,怎么,你不乐意?”
章世喻仿佛这才注意到金夫人旁边的老头:“这位大人是?”
“刑部侍郎钱双,钱大人。”有人替他回答。
“见过钱大人。”章世喻不卑不亢的作了一揖在,看着还有模有样的,“天色已晚,谢清风留在金府恐怕不妥,下官这便带他离开。下官告辞。”他说着向他走过去。
回去的路上,章世喻突然开口:“清风,你说那天遇到的刺客是什么人?救我们的又是什么人?”章世喻道,“我思考了许久,始终不解。”
谢清风懒懒道:“你一个县令,断案无数,恩恩怨怨的有什么好奇怪。”
章世喻道:“可那些刺客训练有素,不像是草莽之辈。”
谢清风笑了一声:“原来你还有点脑子,没白吃这么多年官粮。”
章世喻道:“难道又是朝廷的人……”
“何必想那么多。”他把手枕到脑袋后面,“如今你在困境里,这潭水自是越浑越好,机会也在其中。”
章世喻道:“可我心里并不踏实……”
头顶忽然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斗殴声,女人的尖叫声,狗吠声,东西乒乒乓乓摔落的声音,人声鼎沸,人仰马翻。
章世喻不说话了,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从地上站起来。
没过一会儿,县衙的板门轰一声打开,外面的光芒瞬间照亮整个屋子。谢清风眯起眼睛,只见一名紫色章服的年轻人面上含笑,带着两列侍卫立在门口,冲两人遥遥长揖:“下官李湛,参见小王爷。”
我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不久前在遇刺现场出现过的那位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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