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反绑在身后,脚踝也被紧紧捆住,但郑达还有头。
郑达的额头猛然撞向矮个子的面门,鼻梁喀嚓折断,不待矮个子有所反应,又是一下,随后是第三下、第四下。
郑达不敢留力,也不顾扯动伤口带来的撕裂剧痛,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只求能击倒对方。
郑达手脚被绑得严实,一旦对方脱离他有限的活动范围,死的只能是他自己。
额头黏糊糊,剧痛难当,不知是矮个子面门上溅出的血还是自己的,但郑达如何顾得许多,只一下又一下死命朝矮个子面门撞去,直到对方脸上血肉模糊,软软倒下。
头部剧烈撞击,有些晕,郑达轻微晃了晃头,扑倒在矮个子身上。
被郑达连续撞到面门,矮个子整个面部已经凹陷进去,嘴巴微张,已经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郑达从矮个子身上滚落,背对对方,被反绑的手一寸寸艰难挪动,慢慢靠近矮个子腰间的短匕。
之后的事情相对简单,郑达手握短匕长跪,割开脚上的绳索,然后反握,将捆在腕间的绳索慢慢割开。
手上的绳索花掉了郑达更多的时间,还好几次刺到手臂,在手臂划开一道道血口。
手一旦解放,郑达也不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矮个子是死是活,毫不犹豫将短匕当胸刺下,走到门边,短匕插入门缝,将绞在门外的门错挑开,闪身出门。
门外是一条不宽的巷子,将近正午,天上布满阴云却不下雨,空气燥热,惹得人心也燥热。
郑达刚刚杀了一人,却意外的冷静,撩起衣摆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额头生疼,衣摆上全是血。
见巷内无人,他走到一口大陶罐边,用手舀出些水来,将脸上的血擦去才发现额头竟伤得不轻。
走出巷口,确认所处的位置,郑达朝弼人府快步走去。
郑达从关押他的小屋出来,拖着伤腿,急匆匆赶回弼人府。郑达心急,因为韦力现在应该还在戴氏坊的那间破败茅屋旁,守候绝无可能去那里的计五,他必须在韦力醒悟之前回到弼人府去,只有那里,才是目前安全的处所。
一夜未归,今日又过了一半,不知道顾七有没有再问出什么,郑达早忘了巫医说的不要扯动伤口,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
路遇一对巡街的军士,郑达叫住领头的什长,在什长疑惑的目光下出示腰牌,弼人府主事,凭腰牌可以调动一个什的军士,什长见了腰牌,当即顿戈一礼,叫三名军士护送郑达回弼人府。
弼人府中,顾七正在明堂前打盹,黎逢也在,昨日抓获了梅图,心里轻松,与其他人在说笑。听说郑达来,黎逢当即跟随进屋,走到门边,轻轻踢了顾七一脚,叫醒顾七。一同进屋的还有弼人府的巫医,见郑达身上似个血人一般,手忙脚乱去了医箱,跟在郑达身后不住埋怨。
郑达不管巫医念叨,直接对黎逢下令:“多带几个人去戴氏坊,那间茅屋的周围,有任何可疑的人,全部都抓来,要快!”
黎逢见郑达如此狼狈,口气不容置疑,当即也不多问,抱拳喝了一声“唯”,走出明堂,大声吆喝叫人,一起出了弼人府。
黎逢出门,郑达转向顾七,沉声问:“昨日与梅图勾连的究竟是何人?”
韦力既然昨夜在邓府外掳走自己和卢治,那昨日抓的那人定然不是韦力,究竟是何人,这是郑达首先需要问清的事。
顾七瞟了一眼巫医,欲言又止。
巫医正解开郑达衣襟,察看肩上伤势,见顾七欲言又止,便要告退,被郑达挥手制止:“果老是弼人府旧人,曾救过我的性命,我信得过果老。你说吧!”
“是!”顾七俯首,对巫医一礼,算是为适才的屋里表达歉意,道:“是王子府上的府卫叶二。”
“二人是分开审讯的,口供完全一致,小的担心昨夜突审,难免有些偏差,今早再审,仍是一般。小的以为,夜长梦多,请大人当机立断,今日便擒住王子见,交给小的来问,不怕他不如实招来。”
顾七越说越兴奋,事涉图谋刺杀右相,是件了不得的大案,若是能在其中立下功劳,自己这个当年殡舍替人收尸的舍人,如今已弼人府的令史,若能在右相面前建功,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成为主事郑达的副手,那该是如何光宗耀祖的事啊!
只是想想都让人激动,顾七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郑达,希望郑达能够首肯。
顾七很失望,因为他看到郑达无力摆摆手。
郑达看着顾七,心中也有些许失望。
有些事情,顾七还是看不透,这一点,顾七比不上黎逢,更比不上卢治。
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当时只顾着逃命,临走还在矮个子身上补了致命一击,竟未想起该问问卢治被关在何处。
“今日有谁见到卢治?”郑达问。
顾七摇头。
郑达看着顾七失望的神情,道:“要动王子,还需大王发话,我不能断!”
更深层的原因和顾七说了也没用,因此郑达没有多说,找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理由拒了顾七并不聪明的提议。
“而且,”郑达续道,“种子只有埋在土里才会发芽,你何时见到过农人会向土中播撒在阳光下暴晒过的种子?”
“大人的意思是……”顾七犹自不敢肯定,抱着最后一线希冀,“再等等?”
“再等等!”巫医翻开伤口冲洗泥土,郑达皱眉吸了一口冷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失望之色在顾七脸上一闪而过,但郑达目光敏锐,察觉顾七的失望更甚,道:“我另有任务给你!”
郑达说了一个地址,他刚刚逃出来的所在:“你速速带人去,若有人进屋,捉来见我!记住,不可暴露行藏,不得有误!”
顾七脸色一肃,恭声应道:“唯!”
如果在戴氏坊不能拿住韦力,韦力必然会去再拷问郑达,要顾七派人捉拿,便是在黎逢失手之后,再布一张网,不怕韦力不成擒!
韦力隔着一道低矮围墙,守在戴氏坊的茅屋外。
郑达说得没错,这里是有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屋内凹凸不平的地上是凌乱摆放着几个树墩。
看到这件茅屋,韦力悟到些什么,暗自懊恼起来。
王子图谋甚大,他不该在明知可能被人跟踪的情况下,叫叶二去见梅图。若是王子在王都多几间这样不起眼的小屋,这次去与梅图勾连,就不用还在东二巷息开的屋子里见面,至少不会让弼人府的人死守,抓个正着。
韦力没有想到的是,郑达不是固守东二巷的小屋,而是派人分别对梅图和韦力等人盯梢,他派叶二去见梅图,弼人府的人便没有跟踪叶二,叶二只是因为与梅图见面的原因被抓。
陋巷孤寂,一日不见几个人经过。
“这样更好,至少不会错过计五。”韦力心想。
韦力没能等来计五,却终于在日暮时分等来了郑达的手下。
韦力机警,很快发现情况不对,周围忽然来了好几个人,隐匿身形,慢慢朝郑达口中的那间茅屋逼近,渐渐形成包围之势。
韦力慢慢低下探出的头,躬身走进屋内。
屋内空无一人,韦力背靠墙壁,在门边蹲下。这间小小院落,与那间茅屋隔着一条窄窄的巷子,那些人目光都在茅屋四周,其中一人甚至翻墙而过,蹲守在他先前所在的位置,不时朝茅屋的方向张望。
出事了!
韦力心中一凉,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
他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郑达被关在另一处,不可能预先知道他会被人掳走,在昨日便设下罗网,等着他钻进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郑达已经逃走!
历来谨小慎微的韦力,像是一只草丛中容易受惊的兔子,天空中几只鹰在盘旋,而他只能缩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瑟瑟发抖。
外面的人不动,无疑是在守候自己,韦力躲在屋内,他们绝对想不到要捕杀的猎物就在身后吧。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屋子的主人醉醺醺回来,发现屋内有人,正要喝问,被韦力一把捂住嘴,划开来人的脖子,待怀中身体不再挣扎,韦力松开手,轻轻将人放倒在地。
韦力一连串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闹出任何动静,屋外的人丝毫不觉。
入夜,外面的人终于撤走,韦力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之前弼人府撒出的网已经收回,从屋内出来,摸回王子府。
子见正为韦力迟迟未归着急,韦力将昨日叶二被擒后,他带人伏击,抓住郑达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郑达而今何在?”
“臣不知。”韦力感到惭愧,“戴氏坊被弼人府的人设了陷阱,东二巷那里难免也有人埋伏,专门候着人自投罗网,因此臣不敢去。”
子见手脚冰凉。
梅图被抓,说明弼人府的人自始至终对梅图进行着监视。
计五这个人子见也曾听说,子昭是他的族弟,延请师父这样的大事子见怎能不知道?何况三箭穿一洞这样的传说,还让他很有疑问,在某次入宫时,与同样善射的子画讨论过,如此神技是不是真的会在这世间存在。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明天会派人去看郑达是不是已经逃走。”子见心中惶急,语速也同样急切,“你明天一早就去西市,找到樊堂,他会找地方让你躲一阵,这段时间你千万不可露面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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