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王都三十日 > 第155章 155)第廿五日 石出之时 寒嬉

十月初一,乙未日。

和向邑一样,洛师的军事长官亚旁以最大的热情地接待了甘盘、子昭一行,只是没说要挽留的话,在他们次日离开的时候,送了一些药草和不少干粮,以及用来驼干粮的五匹马。

走出洛师军营,曾利忍不住对亚旁抱怨了几句,借机开始了新一轮游说,极力撺掇甘盘,说王子该去曾国,至少会比亚旁更多些真诚。

曾利是曾侯次子,王子若去,对曾利在家族中的地位很有些好处,但曾利不好直说,只能借着大家对亚旁的不满,趁机说了出来。

甘盘心中也不爽利,他能理解亚旁的态度,明白亚旁只是不想卷入王都的争斗,不想在大王与右相之间选边,但如此小心谨慎,算不得将才。

对于曾利说的,甘盘未置可否,先往西行去周方,还是向南去曾方、息地,甘盘心中还没拿定主意,在甘盘看来,所谓游历,更多的是经历。

经历便是阅历。

有了天下的阅历,眼界就是全天下,而不是右相府中被屋檐围出的四方天空。

戈武带着向节、曾利去追杀那个暗藏的射手,曾利追丢了,与戈武、向节也失去联系,搜寻一夜未果,凌晨时赶到洛师,被亚旁手下军士关押了小半晚,今早才见到甘盘。

戈武与向节没有消息,甘盘很是挂怀,他对戈武有信心,哪怕是一对一,戈武也不会输给任何人,何况还有向来低调,却身手不弱的向节辅助。

但若是那个射手还有帮手呢?

为慎重,虽然游历的队伍,包括戈武、向节在内,已不足十人,但前路究竟如何全然不知。甘盘还是小心地事先派出斥候,确保王子身前五里内不会遇到危险。

饶是这样,他们仍未能避免袭击的到来——在渡过一条并不宽却湍急的河流后,他们又遇到了袭击。

…………

…………

最后逃掉的那个射手是寒嬉,她躲开戈武、向节,在躲在林中,潜藏在暗处,等子昭经过。

寒嬉身边的人都被杀死,只剩下她一个。

出王都,杀弼人府的追兵,收拢蒙间,这些事没有费掉寒嬉多少功夫,一轮对战下来,弼人府的人全部身死,而寒嬉的手下只死掉二人。

在最开始的两次针对子昭的追杀中,子画从长勺氏借来的好手只余下三人,在得知截杀的人是王子,当晚那三人想跑,被蒙间发现,带人追回,其间发生了内斗,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蒙间。

蒙间很快也离开,被黎由射中胸前,然后面门上挨了向节一下,从此寒嬉再也没有见到蒙间。

于是寒嬉孤身一人开始了对子昭的追杀,他一直在子昭队伍的前后,伺机射杀子昭。

她知道身后有人,但寒嬉有信心让身后那几个人轻易找不到她。

翻山穿林,寒嬉一边要避开身后的追杀,一边寻找刺杀子昭的时机,她一度有机会靠近子昭的队伍,但身后的人已经威胁到她,她不得不放弃一路来几乎是最好的刺杀时机。

整个通宵,寒嬉在洛师军营之外出没,有意暴露行藏,试图惹出身后的人,但身后的人似乎已经追丢了,没了踪影。

这反而让寒嬉没了底气。

子昭的队伍从军营中出现的时候,寒嬉看到追杀她的人中,有一个出现在子昭的身边,她不知道那是真正走丢了的曾利。

看到在身后追杀的人出现在被她追杀的队伍中,寒嬉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安放下来,专注于寻机对子昭展开偷袭。

寒嬉想要的只是射杀子昭一人,他身边有多少人并不重要。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距离,一个合适的时机。

寒嬉很快找到了这样的机会,眼下的这条路的两侧离树林很近,而林子很深,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射出夺命一箭后从容逃走。

王子昭的队伍缓缓走近,寒嬉在衣裳上擦干手心的汗,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缓缓搭弓扣弦,朝王子的身影瞄准,只等他进入射程。

子昭的身影不时被马匹拦住,只偶然露头,寒嬉对自己的射术有信心,但她不敢保证一击必中。

而机会只有一次。

寒嬉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平复下来,手才能稳住。

猛然间,一道细小黑影从眼角划过,寒嬉本能要躲,但紧跟其后,两道黑影朝她所在的方向激射。

不容寒嬉多想,她本能撒放,弓弦然后闪避弓弦声响,箭矢带着劲风射出!

寒嬉顾不得看利箭是不是穿透子昭的咽喉,匆忙闪避射来的黑影。

子昭走在队伍的正中间,因为林子距离道路很近,甘盘将子昭夹在人和马的中间,在高度警戒中缓缓向前。

甘盘似是嗅到危险气息,一再吩咐缓行,就在这时,一支箭从林中射出,射在一匹马背后装干粮的袋子上,马匹受惊,人立而起,希律律叫了几声。

甘盘高喊:“蹲下!”

一时不见动静,甘盘悄悄探头留意两边的树林。

但林中在没有第二支箭射出。

寒嬉躲过了第一道黑影,一块石头,躲过了紧随其后的一支箭,但肩上被一块石头击中。

剧痛让寒嬉抽出的第二支箭掉在地上,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进一步的闪避动作前,又一块石头砸了上来,正中寒嬉的太阳穴。

寒嬉一阵晕眩,晃了晃头,下意识的从背后重新抽出一支箭,人却软软地向后倒去,在身子倾倒时,又一股大力击在他的胸口,寒嬉低头看了看,一支箭插在心脏部位。

寒嬉全身痉挛,一阵猛颤,然后软软倒下。

阳光从林间树梢洒落,耳畔被压碎的枯叶碎裂的声音巨大而焦脆,然后寒嬉陷入黑暗,陷入永远的黑暗。

甘盘严阵以待,林中传来响动,曾利已经接下大弓瞄向声音的方向,随后林中死寂。

甘盘等了一晌,林中传出戈武的声音:“是我,还有向节。”

甘盘示意众人放松,自己却保持着警惕,对林中大喊:“你们走出来!”

看到林中死的人竟是寒嬉,甘盘心中一突。

一路追杀王子的竟是寒嬉,与大王未来的儿媳,王子画的未来的大妇,难道王都发生了什么,不然何以子画的人会对子昭穷追不舍?

戈武没有甘盘这许多疑问,寒嬉的死让戈武略松一口气,一日一夜的追踪,他可以肯定,对方这一支追兵应该已经覆没,不会再有人跟在身后。

但戈武没有放松戒备,仍让手下亲卫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不肯有丝毫放松。

因此他们走得很慢,到夕食时分,远远看了一片划分疆界的封林。甘盘指着前面,露出一路上难得的笑,说道:

“过了这一片封林,就是豕韦国了。我们就露宿于此。”

子昭听言,不待吩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解下背在背上的食物袋,斜斜地靠在石头上,舒展开身子。

实在太累了!

以前学的那些关于礼仪和由礼仪带来的威严,现在统统不管用,生存下去变成唯一的目的,而保持足够的体力是生存下去的前提。

子昭躺在石头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在明晃晃的天空的映衬下,树林的边缘在实现中划出一道暗绿的轮廓线,斜斜地刺入子昭的眼帘。

“豕韦国……终于可以消停了吗?”

“寒嬉死了,对方应该在没有人了吧。”

子昭脑中纷乱,胡思乱想着,在睡眠让他失去意识前一刻,子昭的心里这么想着。

心中有事,子昭只是稍微迷糊了一下便醒过来,看着亲卫们忙碌着,略微有点发愁。

从大邑商出来的时候,他们是十三个精神焕发、有着无比忠诚和无限美好前程的勇士,现在只剩下八个人。

一路南来,一路追杀。虽然一次次死里逃生,但每一次追杀,总有人永远的离开这支队伍,子昭甚至来不及为他们挖一个坑,填一捧土。

他们就在封林的边上驻扎下来。

躲进林子里当然目标会更小,但林子很密,不知道里面会遇到什么,反而是在林子附近会更安全。

子昭不知道豕韦国是如何得到这一片封土的,更不知道是哪一年植的这一片封林,但看上去这一片封林应该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吧。

“明天要派几个人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甘盘见他醒了,走过来,坐在他的身旁。

“既然这些人从王都追杀出来,我们也需要了解王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说过在豕韦国盘桓几天,正好派人回去问问王都的情况吧。”

敢于明目张胆追杀王子,甘盘很自然的想到是不是王都发生了什么事,他需要明确的消息,以确定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走。无法知道消息的甘盘,感觉如同盲瞽般失去了方向,只能凭感觉摸索前行。

“但愿右相不会出什么事。”甘盘睡前想着。

子昭在短暂的睡眠过后反而清醒,他在想手下死去的几名亲卫。

第一次遇袭,手持双斧的“螳螂”京桃,还没来得及从腰后抽出斧子,便被林中暗箭射中,再也没能和他们一起走上洛师所在的平原。

在津渡,折了竹通和薛昌,彭添不知所终,也许自小舟翻了之后,就没能再上岸。

第三次遇袭,索让死在子昭的怀中。

子昭的情绪有些低落,而亲卫们却没有王子的沉重。

不远处“犀牛”倪星一边哼着带有浓重方言的歌谣,一边嚼着肉脯。子昭依稀听明白其中几句,像是对着姑娘唱的情歌,只是内容直白,没有丝毫含蓄。另一边,向节的鼾声已经响起……

值得庆幸的是,活下来的人精神还没有被击垮。

“这是唯一值得庆幸。”子昭心想。

到了午夜,子昭和向节负责起警戒。

一个什的亲卫已经死了五个,十三人的队伍只余八人,因为人数不敷分配,子昭也不得已参与进警戒轮值之类的活。

从索让的死开始,子昭变了,不再在乎身上沾的泥土,不再在乎亲卫们相互间的粗俗笑话。

“从一个王子变为一个真正的勇士,便是自索让死后始。”

很久以后,甘盘准备退隐,将国事交付给傅说,在王宫大殿有一场两个人的对话,甘盘对子昭这么说。

当然,现在的子昭自己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哪些变化,更不知道这对于注定成为大商权力顶端的自己来说,这些变化是好是坏,是祸是福。

但至少现在,这个变化让子昭更深融入了这支队伍中去,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的融入,带入了子昭的情感。

“也许真的不会有追兵了吧。”他和向节交替游弋警戒着,看着熟睡的师父和亲卫们,这么想着。

夜沉如水。秋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这风还会越来越冷。子昭知道,相比入骨冷意的冬夜寒风,这风已经足够温和。他和向节轮流在篝火旁暖暖身子,然后又四处游弋。

因为白天赶路,无人能休息,戈武命所有的人都不能熬通宵,那样会让白天的体力打折。

篝火渐熄时,向节又添了柴枝,把篝火烧旺,然后叫醒了戈武和蔡表,下半夜由他们轮值警戒。

天还没亮,子昭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看到甘盘踢醒还在沉睡的“犀牛”倪星:“带上曾利,到前面探路去,看看封林的那边的情况!”

“犀牛”的长处就是刺探,这一点和他庞大的体型绝不相符。

“犀牛”只是猎户的儿子,是右相身边为数不多不是出身于贵族公室的亲卫。从“犀牛”第一次参加田猎起,身为右相的父亲就发现了“犀牛”的这个长处,并亲自将“犀牛”从普通军士选入相府的亲卫中。

右相大人对“犀牛”说,兒氏乃是享有爵位的贵氏,他不能用,既然是来自兒国的人,就叫倪氏吧。这个来自兒国原本叫阿星的人,从此便登籍为倪星,也算是从此有了自己的氏号。

这着实让“犀牛”在同伴面前很是风光了一阵,“犀牛”对此心怀感恩,也因此对右相死心塌地。

一旦处在狩猎的状态,平日略显憨厚的“犀牛”便变得凌厉而沉稳。按他自己的说法,他的家族先祖乃是蜘蛛所化,自小便拜蜘蛛为祖神,所以他也有蜘蛛一样静候猎物的本领——他曾在雪地里趴了大半天,只为在鹿道旁守候一只必定会经过的鹿。

“曾利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犀牛”对甘盘说。“带上那匹马。”

甘盘想了一下,摇头:“去叫醒他。”

没过多久,各骑了一匹马的倪星和曾利便回来,道:“封林就是封林,薄薄的一片林子,穿过去是一个小村落。”

“往两边探了一下吗?”戈武牵过“犀牛”手中的马缰,把干粮等物重新挂上马背。

“犀牛”对自己看过的地方有着充分的自信:

“看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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