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王都三十日 > 第165章 165)第廿九日 乌头之毒 计五

十月初五,己亥日。

“既然要顶上头盔,就不用益鬄了吧。”

妇操笑嘻嘻的将光头头上已经织好的假发取了下来,将垫了绢帛的头盔递给到光头手中,看光头戴上,又细心地为他正了正。

光头本就粗壮,衣甲戴盔之后不似小兵,倒像是领兵经年的将领。

妇操退后一步,上下端详,又围着光头转了一圈,语气中带着欣赏,道:“顶盔束甲,果然威武。”

光头易感,见妇操如此看重自己,竟生出些知遇的感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看着妇操,微微点头。

妇操拉过光头的右手,断指处还包扎着,没有血迹透出,却透出青绿的药草颜色。妇操拇指沿着那一圈不规则的青绿色轻轻来回划动,道:“今日的事很凶险,若是成功,从此封妻荫子不在话下,若不能成功,就是死路一条。”

妇操说完抬头,脉脉看着光头的眼,道:

“相处数日,你知道我心软,不希望听到你身死的消息,你要用尽全力,只许成功。”

光头见妇操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想起前晚的旖旎,身子挺了挺道:“放心,我只用木棒就能克敌,何况今日用的是铜棒!”

光头斜眼看看立在门边的铜棒,这几日除了一次次在“敌阵”冲杀之外,便是让身体熟悉这支铜棒。

何况,除此之外,他还有两柄短剑。

“你是木棒,你的对手也是没装上尖刃的戈矛。”妇操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光头。

“他们近不了我的身,用什么都是枉然。”光头傲然道。

“若是对上右相呢?”

“三人一齐上,我有把握杀他!”

妇操笑了起来,从门边去了铜棒,双手递给光头:“去吧,我在这等你!”

妇操给光头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笑,光头莫名心动,欲揽住妇操的细腰,却有些忐忑,不进反退,将铜棒插在腰间,对妇操抱拳道:“我去了!”

门外,王后的人在等光头,妇息说过,右相带来的亲卫会在一条左右都是宫墙的巷道中候命,光头,以及他带着的三个人,要在一个突刺间,将这些人全部斩杀。

王后会在某个时候“失手”掉落酒爵,那是光头冲进去刺杀右相的命令。

…………

…………

“虎游,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回王子的话,记住了。”

“届时,你只有一个人战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能背负弑叔恶名,所以你动手的时候,我不会为你助力,你能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刺杀右相,然后逃走。如果你三击不能成功,也许不会有机会攻出第四击了。而且我不能给你逃走的线路,我不知道哪个方向最有利于逃脱,一切有赖你自己临机决断。”

虎游闭目想了一下,道:“如果王子画的图没错,我能杀得了右相,就能逃得走。”

“你必须成功!必须在第一击就杀死他!”子画狠狠吩咐,“杀了他,你只要当场不死,我能保你不会死!”

子画清晨去母后路寝请安时,妇息十分隐晦的说了些话,隐约告诉他,不管怎样,都要让子画成为大商的王。

“一切就看今日了。”妇息不动声色地告诉儿子一个时间,“你要成为大商的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右相死在你父王前面。若你父王死在右相前面,未来大商的王,就只能是现在还在流放的子昭了。”

妇息没有细说,子画也没有细问,知道母后那里还有杀招,能让他成为大商的王,首先要除掉的,自然是横亘在父王和他之间的右相。

妇息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猜到母后今天会动手。只是他不能肯定母后会怎样动手。

子画没问,是因为内心的骄傲,他觉得这样的事该由自己去完成。

唯一的遗憾是他不能亲手去做,背负着弑叔的骂名上位,他可以想象,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子孙也会如同当年父王和右相一般,指着一块木主神位对他说,九世之乱中谁是因为杀了自己的父兄才得以上位。

更何况,父王还在,如果他不能立即登上权力的巅峰,全天下在知道他动手杀死右相,背负着这样的恶名,他将永远与王位无缘。

子画没有问的另一个原因很简单,他不相信母后能够成功。

如果说子画对父王是厌烦的话,那么,对母后,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受,亲近但不屑。

子画看不上母亲的行事,自小便是如此,作为后宫之主,母后仅仅只依靠自己的容颜来吸引父王,并因此获得权力。

事实上,母后应该有更多获取权力的方式,但母后贪恋权势,却不擅获取权力,尤其是在母后成为实际上的后宫主人之后。

相反,子画对今天要动手杀死的右相有着孩童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因为从子画懂事起,右相始终表现出一种雍容谦冲的从容气度,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这让子画很是折服。

这是他想学却还学不来的。

“过了今天,便不用学了。”右相一定会死,今天就会死,他从此没了学习的榜样。

他将希望寄托在虎游的一击功成之上。

也许母后给他的暗示,不是她会有所动作,只不过是知道父王会做些什么。

羌宫是父王的战奴,但角斗日那天的缺席,子画隐约间猜到父王对羌宫会有其他的安排。

父王终于要动手了,看来也选的是今天!

虎游和羌宫,是子画觉得能独力与右相一战的人,他们二人若是联手,右相接不过三招。

唯一可虑的,是他不知道父王的具体安排,而他不能问。

但子画所依赖的不仅仅只有虎游或是羌宫,他的衣袖里还藏有一小包药,如果虎游失败了,他也要确保右相今日必死。

在酬功宴上,他会向父王和右相敬酒,而敬献给右相的酒,会是他特意“加料”的。

“走吧,再不去来不及了。”子画对卢保和已经是亲卫打扮的虎游说道,径直出门,朝王宫走去。

…………

…………

“非要如此?”大王看着京护,仍是犹疑难定。

“右相势大,非如此不可制!”京护对大王事到临头还在游移很是不满,语气不免有些深沉,偏脱落的牙齿不关风,话一出口,气势先弱了三分,一句狠话,被京护说得倒像是痛心疾首的控诉。

弱者才会控诉。

京护并非弱者,是居于大商权力巅峰的十几个人之一。

大王立于皋门,目光从京护身上移向微雨的天:“听你的,那就动手吧。”沉默良久,又道:“余对不住二兄啊。”

“便是帝盘庚重生为王,也将如此。”京护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帝盘庚英明决断,若是盘庚在位,绝不会有右相坐大的机会。

“准备得怎样了?”大王不再纠结,问。

“都准备好了,只待大王下令。”

大王沉吟,问:“画儿那是什么情况?”

“他向长勺氏借了人,新近又得了一个叫虎游的战奴,战力十分了得。只是老臣派人去看了,他借的人一个也不见,只有虎游每日在城西的小院里苦练。”

“阻止他。”大王淡淡说道,“他会是大商未来的王,这些恶事余来做,恶名余来背。”

“大王何不直接对王子说明?”

“帝盘庚当年说过,光明源自内心,黑暗也一样。画儿未来的路还很长,就将黑暗留给余,光明给他吧。”

大王的意思很明确,不愿让子画阴暗的一面让人知道,也不让子画知道他的阴暗已经被他人得知。

“但愿王子能体会大王的一片苦心。”京护这话说得诚恳,当父亲的做到这个份上,可谓思虑极详,京护自认不及。

“你要怎样阻止子画?”

“容老臣想想。”京护低头沉思片刻,道,“老臣今日随大王观礼,羌宫的事交由长子京怒,老臣会对他说的。”

大王微微颔首:“不用勉强,画儿非要动手,也由得他。”

京护微微躬身,已经佝偻的身子微颤:“老臣先去安排。”

在老京护转身的同时,远处响起号角,接受大王酬功的将士进城了。

大王侧头看一眼京护,道:“时间不多,你要尽快。”

大王知道子画有动手的心思不止一两天,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吩咐下来,羌宫刺杀右相是今日顶顶紧要之事,仓促间如何在不坏大事的前提下,想出完美的应对?

京护腹诽不已,面子上不动声色,身子顿了顿,应道:“是。”

…………

…………

雀盛志得意满地骑在马上,身后是他所带领的威武雄壮的三百名勇士。从王都出发时,他所领不到三百人,数战之余,回到王都的却有三百余军士。

除了少数自愿继续留在他麾下的以外,其他的军士会带着战利品回到自己的家中,好好享用他们用性命搏来的财富。雀盛心中估算了一下,愿意留下来的,不会超过三成,不足百人。

这次攻陷薄姑邑,得胜返都时,任国的任子居然慷慨地从这次参与讨伐薄冲的军士中,拨给了他一个百人队由他统领。

他算从此有了属于自己力量了,虽然不足二百人,但总算是有了自己可以掌控的力量。

在号角和金锣声中,雀盛立于战车之上,从螭门经过,远远看到王宫前已经整齐列队的卫启,心中充满兴奋与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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