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说完,傅直浔和清虚道长半晌都没吱声。
清虚道长是震惊,傅直浔则是陷入沉思,似在思索一桩极重要之事。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还是明舒打破了沉默,她问傅直浔:“这桩事,我如何同二伯父和二伯母说?”
傅直浔倒是不假思索:“如实说。”
明舒微微蹙眉:“那后果呢?按二伯母的暴脾气,最好的结果便是分家,老死不相往来,最严重的……不好说,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风水之事她擅长,可高门大户的人情世故,她不擅长也没兴趣擅长。
傅直浔觑了她一眼,神情淡淡:“大房和二房斗法,跟三房有关系吗?”
明舒一愣,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傅直浔:“没关系的事,你操什么心?”
明舒:“不影响你仕途吗?你自己说的。”
傅直浔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就算定远侯府的人都死绝了,都没你梵音公主一人对我仕途影响大。”
明舒:“……”
她不能像傅直浔所言,袖手旁观,任由大房和二房火拼。
私心上,二伯母待她不错。
大局观上,若是两房的人心怀怨念死去,跟柳嬿婉一样化成了怨灵,最后还是她的事。
最重要的,袁姨娘肚子里还有个鬼胎,混乱里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就真要出大事了。
她把这些掰开揉碎,仔细同傅直浔说清楚。
傅直浔还是那副冷酷的冰山表情:“随你的便。你别死就成,那可真影响我的仕途。”
明舒:“……”
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她转头问发了半天呆的清虚道长:“老夫人跟你关系如何?”
清虚道长回了一个字:“好。”
明舒:“你想办法说服老夫人分家。”
清虚道长愣了愣:“我只管风水,不好管人府里的事。”
明舒义正辞严:“你不是拜我为师吗?师父的事,就是徒弟的事,怎么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吗?”
清虚道长讷讷:“不是解决不了,是没解决过……”
傅直浔突然插了一句:“你收了这没用的道士为徒?”
清虚道长跳脚:“你说谁没用呢?”
傅直浔冷哼一声:“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有什么用?”
清虚道长结舌。
傅直浔正色:“对待长辈要恭敬,我是你师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清虚道长看明舒:“师公?”我要认?
明舒有扶额的冲动:“算是。”你认吧。
清虚道长:“……”我不想认。
明舒:徒弟,你忍一忍,这也是一种修行。
轻咳两声,她拉回正题,一锤定音:“你去说服老夫人,我去二房,我们分头行事。”
师公傅直浔仿佛置之度外。
*
明舒没有直接找程氏,而是去找了大山和小树。
双胞胎兄弟在姐姐屋里。
明舒忽然想起,这两个小崽子也是自己的徒弟。
朝两人招招手,小树吧嗒吧嗒跑过来:“师父,啥事?”
大山慢悠悠地踱过来:“有事?”
明舒便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记住了吗?”
小树乖巧地点头:“记住啦!”
大山噘起嘴:“太幼稚了,小孩才这么做呢。”
明舒装着一本正经地哄孩子:“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只能委屈你们装一下小孩了。”
话音刚落,屋中响起“扑哧”的笑声,明舒循声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明澈的眼。
少女轻笑道:“装什么呀?他们本来就是两个小不点。”
明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傅湘,眼中的诧异之色越来越浓。
她仿佛在看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刚遇上师父,师父看着她一双眼睛惊叹:“通阴阳,窥天机,小丫头,你是玄门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啊!”
此刻,这样的好苗子,她竟然又遇到了一个。
“三嫂嫂,你为什么这么看我呀?”
明舒收起心中的惊喜,瞧傅湘面色红润,身子大抵是好了,便道:“既然都听到了,那待会你就跟大山小树做一样的事,可以吗?”
傅湘有些纳闷:“为什么呀?”
明舒也不再把傅湘当作六七岁的孩子了:“从前都是二伯母护佑你和大山小树,从现在开始,你们也要护佑你们的母亲。不论发生何事,你们一定要让二伯母看见你们,记住了吗?”
傅湘点了点头:“三嫂嫂,我记住了。”
“大山小树,扶着姐姐,我们走了。”
如明舒所料,程氏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你别拦着我,今日我一定要杀了徐倩云那个贱人!”
明舒不可能不拦,她抓着程氏:“徐氏命格溃散,时日已不多了。你要杀一个将死之人,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赔进去吗?”
程氏怒道:“那又如何?!我不能让人这么欺辱!”
明舒:“如果你只有你一个人,那我不拦你。但你不是,你杀了徐氏,傅澜再要你的命,那湘儿、大山和小树怎么办?湘儿刚刚好起来,大山小树才五岁,你要他们没有娘照顾吗?”
程氏神色稍有松动。
明舒松开她,打开了门。
大山小树跑进来,一人抱一边,嗷嗷大哭:“娘,你不要我们了吗?你不要我们,我们一定会变成坏孩子的!”
傅湘也抱着程氏哭:“娘,您听三嫂嫂的话,好不好?”
程氏饶是有再多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满心皆是痛楚与委屈,忍不住抱着三个孩子失声痛哭。
明舒心头微松,随即看到了不知何时拄杖站在门口的傅言善。
“二伯父”三个字还未出口,便见傅言善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一向和善的他满是颓然与戾气。
明舒:“二伯父,事已至此,找老夫人说分家的事吧。”
傅言善一点都没有犹豫:“好!”
明舒心中叹息,有软肋的人,是没法快意恩仇的,即便是刀子,到最后也只能生生咽下。
落日西沉,又是一日到了尽头。
定远侯府烛火未歇。
傅言善去了老夫人处,坚定地要求分家,离开定远侯府。
徐氏疯癫闹腾得厉害,傅澜忙得焦头烂额。
灵堂前空荡荡的,除了一具棺木,再无活人。
按照计划,明日定远侯府的世子就要出殡了,可如今府里谁还顾得上他呢?
夜渐渐深了。
有人踩着被寒风吹冻的薄冰,来了灵堂。
没有提灯,也无人跟随,仿佛一抹鬼魅,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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