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强家的水煮馒头糜很快被抢食一空。
这些人饿的太久，狼吞虎咽如同野兽，直接用手往嘴巴里蒯，礼数尊严全数被抛之脑后。
“没了！”
“狗蛋你个狗日的，把吃的抢了一大半！老子跟你拼命！”
几个人开始撕扯。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你们傻啊，还在这扯什么皮，反正咱们都要饿死了，索性就拼他一回，一块去防空洞抢一口吃的！”
“纵然要死！咱们也要当饱死鬼！”
一声令下，无数人沸腾！
当下也没人去管晕厥过去的王老头和王大娘一家，鱼贯而出这个小小的山洞，纷纷朝着防空洞狂奔而去！
“有粮食了！”
“大家伙不用死了！”
“一块冲去防空洞抢粮食了！”
压制着王大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那咱们还押着王大强不？”
为首的人混不吝，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押个屁！”
“咱们倒是押着人了，可馒头你吃上一口了？全进狗蛋那狗日的肚子里了。”
“以后这冤大头啊谁爱当谁当，老子再也不当了。”
“松手，放人！”
“咱们也冲去那防空洞抢粮食了！”
说完这些人就窜了出去。
王大强愧疚交加，哪儿想到不过是想给家人分点吃的，竟然犯下滔天大错，他拽住其中一人的胳膊，死死的扭到身下。
一双眼逼成了猩红色，“谁也别想走！”
“那是军粮！军粮！你知道军粮代表什么不？只有军人活着，才能带着百姓们杀出重围，好好的活下来！”
“你们抢了军粮，谁来扛枪杀小鬼子！”
王大强力气大，加上怒到极致，浑身的力气扭的那人骨头生疼，嗓子眼里一个劲的“哎哟”“哎哟”叫唤。
嘴巴不住求饶，“大强，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况且你拦得住我一个，拦得住这一群人吗？”
“你也别跟我说这些话，我就是穷老百姓，我眼里没有什么苍生大计，我只想现在就活下去！要是没有这一口吃的，别提那些以后的事，现在我就得死！”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就是死我也得当个饱死鬼！”
这是老百姓的心里话。
他们没有崇高的理想，眼界和格局死死的压制着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苟且。
如果眼下都活不下去，谈什么以后？
王大强迷茫了，脑子一时间被两种念头纠葛，死死的揪扯着心脏。
那人趁着王大强恍神，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方向不是别处，赫然就是防空洞。
漆黑不见五指的山谷中，人群如同滚动的蝼蚁一般，浩浩荡荡的朝着防空洞前进！
深夜的防空洞不燃灯，就是为了杜绝敌军摸索到位置。
可此刻的防空洞笼罩在一片暖黄中，就如同一艘行进在山谷中的大船，晃晃悠悠，随时可能触到暗礁。
危险！
这是首先撞入王大强心中的念头。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就跟脑子里的危机意识化成现实一般，“嗡—嗡——”战机拖着长而刺耳的声音不期而至！
王大强的瞳仁里面倒影出敌军战机的影子。
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蟑螂，对着山谷浩浩荡荡的百姓悍然发起攻击！
“趴下——”
这一声好似从嗓子眼里炸裂一般，王大强的瞳仁瞬间裂出无数的红丝。
可惜，人的声音传播率有限。
加上战机的嗡鸣夺走大部分注意力，仅仅有距离王大强最近的人趴下。
“砰——砰—— 砰——”
炸弹接连落下，尘烟所经之处一片死寂的宁静。
大地在震动，空气在扭曲，尘烟遮天蔽日，世界一团灰黑。
剧痛好似在王大强全身都碾过一遍。
他颤抖着手撑着地面起身，下意识的要找山洞躲避，等回到山洞里，王大娘惊慌失措的询问。
“大强发生什么事了？”
王二丫吓得尖叫。
“啊啊啊！娘，炸弹炸死人了！”
“哥！爹还昏迷不醒，快救救爹！”
王大强连忙去查看王老头的情况，手指按着人中狠狠压下去，没一会王老头睁开眼了。
人虚弱至极，需要静养，好歹是脱离生命危险。
王大强安置好王老头，起身才发现山洞已经一片狼籍。
而山洞之外，无数的人倒下，又有无数的人拖着残躯源源不断的朝着防空洞涌去。
这些难民饿的失了理智，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非要弄的寸草不生才肯罢休。
看着这一幕幕人间惨剧，王大强蓦的捏紧拳头，被浓烈的愧疚淹没。
而防空洞在短暂的燃灯之后，很快就熄灭了。
战机又失去了目标，开始漫无目的的朝着山谷内到处倾洒炸弹。
“轰——”“砰——”
每一声落下，都似牵系着人心，让人一震。
“发生什么事？”
秦砺之从睡梦中惊醒，修长如玉管的手指扭上军装的铜纽扣，长眉纠着问。
“少帅，不好了，好像有大批百姓朝着咱们防空洞而来，嘴里还叫着咱们防空洞有粮食。”
“这件事是谁透出去的消息？杀无赦！”
“是，属下这就去查！”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刚才查探消息有人燃灯，敌军发现咱们的位置，眼下正在山谷轰炸。”
“这一波轰炸，百姓死伤无数。”
“虽则这些人都是暴徒，但人命关天，如今咱们可谓是内外交困，该如何是好？”
张副官从军数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复杂的局势，饶是他都慌了手脚，乱了方寸。
“慌什么？”
“你立刻带上精锐去后山迎敌。”
“至于暴徒，我亲自去解决。”
“是！”
秦砺之不愧是晋三旅的主心骨，这番话下来张副官心中又了底气，转身命令，一挥手，带上一只数百人的队伍抹黑离开。
“整装待发，今晚咱们杀一次猛的，争取打下一架战机来！”
“是，张副官！”
而秦砺之越过防空洞，接过底下人送上来的披风，白手套紧了紧，唇瓣抿成一道直线，门口手持枪械的战士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站在洞口的那一刻，不期然撞上的是一张张饥饿到眼睛发绿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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