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 家族四
自从马明宇走出里屋，手就一直被马庆民拉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撒手，马庆民蜷起一只腿坐在炕头，背靠着墙，夸人带泄愤的说着，怨气挺大，估计是中午有什么不愉快，直说得唾沫横飞，嘴起白沫，甚至还有一些水花喷向站在一边的马明宇脸上，编排完柳国山，才想起询问他对柳玲的观感。
坐在炕里的马庆国笑嘻嘻的听着，作为一个兄长，一个父亲，是乐于看到这叔侄俩亲近的，也很想知道儿子对于柳玲的看法，就显得愈加专注，脸上连午休被打扰后的一丝僵硬也不翼而飞了。
明宇妈更不用说，眼里更是像要喷出火来，仿若柳玲已经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只要儿子有意，做母亲的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
感觉到屋里一下子变得严肃的气氛，马明宇那张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看看等待回答的四叔，再看看一边关切的父母，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真没有这份心，看着大家实在是等急了，索性直言道：“你们真误会了，我俩就是赶巧一起回来，再说我刚回来，对她也不熟，眼下就要工作了，还是先好好工作再说，你们这么着急干啥？”
“完蛋玩应，有啥就和你四叔说说，你犯病了，不是还给你擦汗，搂着你睡觉吗？”一脸恨其不争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直揭马明宇老底，硬是把照顾说得何其暧昧，一点余地都不给儿子留下。
明宇母亲这时候无条件站在自己的老头一方，添油加醋的道：“这孩子，有啥就和你四叔说呗，还藏着掖着的，要我说人家那么俊的一个大姑娘要不是看上你，还给你擦汗，还让你趟人腿上，你也不小了，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出生了，他四叔，还得你说说他，这孩子自从和陈娇黄了，还找个二婚的搞对象，人没了，也怪可怜的，你看这下造的，回来病了好多天，瘦的没人样不说，头发都出了不少白头发！”说着说着，明宇妈还抹起了眼泪，看得出来，是真心疼儿子了。
马明宇也听着难受，开始还为父母的过分解读而怨尤，后来便是心伤带愧疚，既为已逝的爱人，又为父母，想把手从自己四叔手里抽出来，但马庆民却不肯放过他：“先头来听你爸妈说了，你这是咋整的，和那个陈什么娇分了也就分了，怎么还能找个二婚的，就是长得跟花似的，咱们也不能要，家里人还等着你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呢，你可好，找个二婚的，还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大学都被你念到屁股里了，越活越回陷，那二婚的再好能跟你一条心吗，再说，你还想不想让你爸妈抬起头来，反正我是觉得丢人，老马家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在古代这就是进士，比秀才强百套，也算是光耀门楣，现在虽然比不起早前，但你问你爸，老马家有你一个大学生，是不是马家人挺起腰杆都硬气，还有你的工作，怎么……”
话突然被推开的房门打断，不知为何，马明宇突然觉得放松了许多，徐云秀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对着马庆民说道：“四叔来了，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有人说话，妞妞，看看谁来了，认识吗，想想总给你钱的是谁来了？”
马庆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便把全部注意力转到被徐云秀抱到炕沿边的妞妞身上，笑容可掬的等待孩子的回答，而妞妞却将粉雕玉琢的小脸埋在妈妈怀中，怯怯的转动着小脑瓜，看了一眼唯一的生人，又看了看叔叔，然后再猛地将头埋回妈妈怀里，但就是不说话。
徐云秀启发道：“总给你钱那个爷爷，是几爷爷，你还总说这个爷爷好来着？”
看着妈妈鼓励的眼神，妞妞发出清脆但还有些含糊不清的音：“是（四）爷爷！”这也是徐云秀说话有窍门，问是几爷爷，只要孩子回答“是”爷爷就总错不了，谁还挑孩子发音呢？
终于等到孩子的回答，全家人都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回归自然，妞妞也不再胆怯，离开妈妈的怀抱，朝炕头走来，挪着晃晃悠悠的小步，抱向马明宇，理所当然的道：“苏苏，磁冰柜！”
马明宇顺势从四叔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抱住刚三岁多的妞妞，心里面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否则一个大人总被喷吐沫星子，躲都躲不掉，还真让人受不了，更主要的是不再专门说他，这才是根本原因，嘴上却道：“嗯，待会儿，叔叔给你买！”
妞妞不同意，还耍起赖来，正在这时候，明宇妈像是想起什么来，突然道：“光说话，都忘了倒水了，他四叔，给你沏点茶水吧？”边说便穿鞋下炕。徐云秀阻止道：“妈，你坐着吧，我去倒水！”
“土窖里不是有西瓜吗，给老四切块，醒醒酒，估计又没少喝，你有高血压，能少喝尽量少喝，你自己得控制啊！”马庆国分派了任务，便和自己的弟弟闲话起家常。
马明宇钻土豆窖拿了一个西瓜，徐云秀去切，明宇妈还是下了炕，倒了半盆清水，将脸盆端尽屋里，放在凳子上，然后冲着自己小叔子发号施令道：“你快洗把脸吧，瞅你喝的，嘴上都起沫子了，就不能少喝点猫尿，早晚给你喝死，改天我得跟你们家老四说道说道，也不管管你，这身子重要还是酒重要，就不能惯着你们！”
作为老嫂子，尤其还一起生活过，再看着小叔子成家立业，明宇妈跟马庆民一点也不外道，说话直来直去，就开始损小叔子，絮叨个没完，当然也是出于关心。
马庆民也不生气，笑着听着，洗完脸，徐云秀也把瓜端上来了，递给四叔一块，算是为四叔解了围，顺便问了一嘴：“我爸也没少喝吧？”
徐云秀父亲徐振海是大队里的民兵连长，跟马庆民年龄接近，两人一起共事多年，关系也是特别要好，要不说马庆民走的突然，当时的大队会计犯了错误，下去了，本来是打算提徐振海做大队会计的，然后马明仁做连长，职务虽然没落实，但是工作都已经干上了，偏偏柳国山回来了，提了自己的族弟柳国强做了大队会计，徐振海便没动成，而徐云秀能嫁到徐家来，也有两家关系好的原因在里边。
“嗯，你爸也没少喝，柳大脑袋还一门劝酒，四两的缸子一人喝三个多，差不多都喝多了，看得出来，你爸也不省心，打算和我一起过来，又被柳大脑袋给招呼回去了，也不知是什么大事！”吃了一口瓜，马庆民擦着嘴说道，似乎看徐云秀脸色不好，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又问道：“雷子快回来了吧，今年出去咋样？”作为叔叔的要看侄媳妇脸色，这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之所以这样，还是有特殊原因的：
徐振海前些日子被人家给讹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是和一个老娘们搞破鞋，被人家老公回来堵住了，也不算直接抓现行，而是徐振海在人家老公进门前，从窗户钻了出去，但也没跑了，被人家从园子里的黄瓜架下，光光溜溜的提了出来，谁家老公也受不了这种事，打了他一顿不说，还朝他要钱，不给钱就不让穿衣服，还威胁要经官，告他强坚，再不地就把他光溜这出送大队去。
最后没办法，打发个旁人去徐振海家要钱，是徐振海老婆给人家送去了五百块钱，才把老公领回来，这下可是丢大发人了，围观的人本身就多，在一炒炒，弄得人尽皆知，而徐云秀母亲也火大病倒了，前屯公认的好女人，差点没被一股急火窝死，就在马明宇回来前，徐云秀还总回娘家，安慰她妈，这些日子才平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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