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冷硬的下颌线条贴着的那块皮肤，像是蹭了一层薄冰。
姜晚笙困束在他身前，这般圈禁让她直打寒颤，呼吸都断线，想辩解什么，可他根本不讲道理。
说话也不作数。
下巴忽然被他掰过，脸偏向他，她眼神茫然无措，下意识推拒，模糊地看见他手指抵上来，拂掉她眼尾一颗滚圆泪珠。
“孤的确不舍得你死。”沈卿玦擦拭掉眼泪，薄唇贴在她眼尾。
姜晚笙睫毛颤颤地躲，鼻息间嗅到冷沉的檀香，混杂着御书房才有的龙涎香。
神思恍惚了一息功夫，她脸上的手力道加重，捏得她嘴角上翘，沈卿玦垂着视线，冷冷地给她下了最后判决，“但你想出去，绝无可能。”
姜晚笙手脚僵硬，眼神里的光慢慢凉了下去。
沈卿玦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神色凉薄，收回视线，弯腰将她横抱起。
鹅黄的裙裳从他臂弯里轻飘飘地垂下。
姜晚笙身子一轻，短暂的惊恐过后，她面色纸白，喉头艰涩。
湿漉漉的眼睛面朝外侧，低眉咬住了唇。
日头挂在檐角，通红滚圆，热气却是淡了，地上的影子背对落日朝阁楼走去。
西苑，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整整齐齐，藏蓝色太监服，红色纱帽，头埋得很低，只翘一个小辫子。
最前排是六名穿青色宫装的宫女，跪着双手扒地，战战兢兢。
木质地板干净亮堂，模糊地映出一道人影，古香雅韵的榻椅之上，沈卿玦面目冷冽，正在发脾气。
“东宫不养闲人，这点差事都办不好，孤要你们有何用！”
两三排人跪伏，趴在地上，脑袋磕的砰砰响，“殿下恕罪！”
姜晚笙坐在里间的罗汉榻上，闻言身子一僵，沈卿玦刚将她放在这里，她偏头，能看见外间那些奴才，诚惶诚恐地求着饶命。
最前面的几位宫女她都眼熟，劝她用膳，又要跟她出门。
她发了一通火，勉强把她们镇住了。
而此刻却成了祸端。心里的一根弦被揪了起来，姜晚笙眸中复杂，沈卿玦斥责他们，非她所愿。
或者他本意就是要做给她看。
提醒她，她犯了错就要这些奴才们受罚。
“每人二十板子，出去领罚。”
黄花梨木椅上，男人气质冷清，不怒自威，端起一杯茶，连个眼神都吝啬给。
下面的宫女太监跪在地上，有的磕破脑袋，“殿下饶命啊。”
这些都是做轻巧活计的奴才，梳头布菜，洒扫浇花，哪受得了庭杖，身子骨弱点的，二十板子怕是就一命呜呼了。
哀求一声声地传进耳中，姜晚笙死死地咬住唇，天人交战。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素白的手撩起黄裙下摆，姜晚笙低身，跪在了宫女太监前面。
她低着头，敛着目，背脊直挺，嗓音不卑不亢。
“殿下恕罪，此事，主要罪在臣女。”
他发作的无非就两个点，一是她没用膳，二是她出了西苑。
两件事都在她身上，他却对着宫女太监下狠责罚。
就是想逼她。
沈卿玦执茶杯的手一顿，微微抬起眸子，视线落在那道娇小的姑娘身上，他皱了眉，“你起来。”
唇边浅啜一口茶汤，移开茶盏，见她未有反应。
俊朗的眉峰皱得更紧。
“殿下，您如果想要杀鸡儆猴，或是给臣女一个下马威，臣女收到了。”
她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菩萨，可也不想有人因自己而死。
姜晚笙始终低着头，薄背直直的，嗓音不轻不重。
她尽量地平缓，仿佛这些令人不齿的手段合情合理。
后面跪着的宫女太监有些埋怨了，求情就好好说软话，这般犀利惹怒太子，再增加责罚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卿玦微微扯着唇，叫她过去，“孤怎么会给你下马威。”
她咬着唇，再不情愿，也得伪装出一副乖顺模样，走到梨木椅前，她刚站定，沈卿玦便抬手，将他搂进怀里坐着。
姜晚笙脸色微变，浑身僵硬起来，她压根没坐实，一只手扶在右边的案桌上，也不敢再动。
不是没被他这样抱过，只是从前还有个斯文冷静的表象。
现在他像是揭开了一层皮，跟她不装了。
阴鸷狠厉得明明白白。
他身上总是很冷，虚抱着她，胸口的凉意也传递得很快，似乎能浸透薄薄的衣裙，让她忍不住打寒颤。
沈卿玦一手固在她腰间，脸色清冷淡漠，扫一眼殿中的宫女太监，“庭杖减半，立刻滚出去领罚。”
“是是是，谢殿下。”一群人砰砰磕着头，跟得了赏赐一样。
真心地在笑在高兴。
这就是皇权。生杀予夺，叫人臣服，还叫人诚服。
姜晚笙发现她从前认识得还不够彻底，眼下看清，心底的绝望更重了一分。
这些即将出去挨打的宫女太监个个对沈卿玦充满了感激，有人偷偷抬头看她，眼神大半是带着怨怪的。
她觉得指尖发凉。
沈卿玦握住了她的手，从白嫩的指尖一根一根捏过，再展开，包裹住，仿佛他们是恩爱的眷侣。
眼神也有了似雾似幻的柔和。
沈卿玦牵住她手手腕站起，对外吩咐，“传膳。”
西苑换了一批宫女太监，晚膳沐浴时已经是新人在伺候了，两位面生的宫女捧着棉布，给她擦身子，另外的宫女将寝衣，寝鞋，腰带一一跪呈。
铜镜中照出一张明艳多姿的脸，肤色雪白，五官精致，一双黛眉轻轻蹙着，凝结了化不开的愁绪。
满头青丝瀑布般垂泄身后，胭脂雪色的寝衣垂下挨着凳子腿。
她静坐良久，宫女闷生生地问她，可要上妆？
姜晚笙从失魂中回神，脸色唰一下变得更白。
寝殿里，沈卿玦桌一件雪白的中衣，斜靠在榻上，望向殿门，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四名宫女行过拜礼，告退，只剩下姜晚笙一个人。
她头皮僵硬，往榻上看，望见他眼中浓厚的侵略性，更觉得四肢冰凉。
沈卿玦搁了书，将距榻沿还有三四步远的人一把扯住，眸色幽深，不由分说将人压在榻上。
姜晚笙胸口起伏，睫毛乱颤，头转向鲛纱帐里侧。
她的两条手臂被他抓着，同时也在对他用力，抵抗他靠近。
沈卿玦垂下视线，看了看她纤细的手，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他没在第一时间打碎她的希望，冷嗤一声，“不让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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