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问自己喊药婆，到现在，旁人管娟子她喊大夫。
着实说，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儿说的话，一语成谶了，总归，好就好在，当下出现和宋老夫人一样症状的，就只有她一人。
“老许，你说，要说这个天花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么多得过天花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娟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丸子吞下。
这是她先前的时候蜜炼的，就是为了防止遇上个啥事儿，体力不支的时候吃上一颗。
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儿，叫做定心丸。
这玩意儿吃下不顶饿吧，好歹也能撑着三两日饿不死。
当然，饥饿感肯定还是在的。
许成叹息一声又白了娟子一眼，连连摇头：“便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天花爆发绝不可能病及一两人，至于为何这么多人还活着，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原因？”
这不是说的废话么，娟子要是能够想明白的话，那她，就不问了！
“当然是那些人都死了，能挺得住的都熬过来了！”
这句话落下，娟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元卜和明月儿出去后，一路往西走，左拐右拐的才从小胡同出去，前面便是城门楼。
隔着一道城墙，听着那外面人们喧哗的声音，和这城内冷清萧条的街道形成了赫然醒目的对比。
显得格外令人伤神。
这座城，他们一定要让它‘活过来！’
衙门的门外，元卜上前一步去，轻轻地扣了扣门。
亦不知是为何，照理来说，这里面的人定是不会给他们开门的。
就像是提前收到了什么人的风声似的。
大门敞开，内里站着的衙役，离他们站的很远。
“二位可是异乡来的？”
“是。”元卜冷静果断的一个字回应道。
“我家大人只怕是命不久矣，如今，衙门这，统共只留下了十三人。”
十三人。
“别的呢？”
明月儿抬起了眸子看着前方的衙役，随之问道。
“跑的跑，死的死……”
听到了这句话后，明月儿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她忽的想到了什么，又赶忙追问道：“县衙大牢里，可还好？”
“那帮囚犯，本就不见天日，出事后，送饭的人更是没有，现下，没有饿死，已经实属罕事……”
糟了！
这个结果，还真是令人头疼。
城内，有衙役官差跟着，还有先前在庙里遇上的那帮人。
他们先是将那破庙给消消毒，里里外外全部都用酒水擦试了一遍。
人们愚昧。
只知道酒水是用来消愁解闷的，从未想过这东西，能在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敞开门的客栈酒楼里，随处可见的都是酒坛子。
找点酒还是容易的。
挨家挨户的去敲门，大多都是没有回应。
如若遇上这种情况，官差也就只能破门而入。
先要查询城中死人情况，再聚集活人，病人。
该隔离的隔离，该先送出城的，就送出城。
“这位公子，您可是楚王派来的？”领头的官差，压低了声线跟在元卜的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元卜低声嗯了一声。
官差即刻便心领神会，抱拳点了点头，追随在元卜的身后。
上空盘旋的信鸽迟迟不落，元卜仅仅只是吹了一声特殊的哨声，便将那信鸽从树梢召下。
“城外不足十五里处有一处山庄，原是河东柳氏探花郎的府邸，现下空置。”
元卜将信函上的内容，与他们一一道之。
山庄之大，能容纳的人也多。
明月儿陷入了沉思之中，究竟是应该先让城中患病者先去隔离，还是，安顿好城里没有患病者？
这是一个令人两难的抉择。
“应该先将病重的接出去，余下的，在城里隔离。”
元卜就好像是明月儿腹中蛔虫一般，她不过就是微微垂眸，哪曾想，他却已经洞悉了她心中的想法。
了知一切。
犹豫了良久，月儿这才做出了决断。
先看看人数，若是患病者多，那就接少数的人出去。
以此来权衡。
城中百姓一听说是京城那边儿来人驰援，感激涕零的跪在那大街上。
多数人，都是配合。
少数比较极端。
忽的身后一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那门后闯出。
元卜轻身一躲，随手拿起靠在墙上的扫帚，猛地朝着身后挥了过去。
这一瞬，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明月儿眼前也就只是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像是影子一样，一晃而过！
破门而出的男子，应该是习得武功，不过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
元卜仅仅只是手握扫帚便将此人擒获，身后官差有些犹豫。
毕竟，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患病，这么贸然的冲上去，只怕是——
“我要杀了你们这帮狗官！你们山高皇帝远的，吃香的喝辣的，可知道，我们荔城的百姓，半年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比起杀我，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元卜收起扫帚，将眸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既然习武，自然力气是要比寻常人大上不少……
明月儿看的心中百味交杂，归根结底这件事也不能全部都推辞到朝廷的身上。
荔城，距离他们那那么的近，这件事情却一直都捂得死死地！
如若不是有人偷跑出去，这件事，只怕是要等着荔城的人，死绝了，才会传到外头去。
“你，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最好是给我一个痛快！”
男人仰着头，双眸嗜血一般的通红，瞪着眼睛，看着元卜。
“我要你好好活着。”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利刃一般，狠狠地戳入了男人的心窝。
他将自己的衣袖挽起，扫了一眼胳膊上的疹子，下一瞬，猛地狂咳了一声，一口血，喷射而出。
“我，没几天活头了。”
、听着这沉重的语气，明月儿也渐渐地好像是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自寻死路……
“也许你还有救，神仙难救要死的鬼，唯有自救。”明月儿将眸光转向前面巷子口的那些人。
大家都尽量克制，保持着能不说话就少说话。
尽量避免人体接触。
抬放尸首的时候，都会用棉布先将手掌裹起来。
男人病死垂危的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地面，“除了等死，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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