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左右,雨停。
果如许知意所料,许府并未再派马车来法华寺接她。
吴嬷嬷原本是要返回的,但拗不过许知意,便去了城外庄子上看女儿。
吴嬷嬷的女儿识得一些字,许知意与其交谈时,发现她于记账上极有天份。
于是,她让海青寻了京城有名的账房先生来教秋儿。
许知意手头银子并不宽裕。
海青本着能省就省点的原则,正大光明将负责安王庄子的账房先生抢过来了。
反正,等二人成亲之后,也不分你的我的了!
吴嬷嬷见秋儿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发自内心地感激许知意,暗下决心,定要竭尽所能护她一世周全!
何清晨已经随母亲上了马车,见许知意领着浮生站在原地。
“知意,许府的马车没回来接你?”
许知意摇头,“许是妹妹回去之后忘记交代车夫了。”
何清晨哼一声,“才怪,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要不,你来我们的马车上吧?反正都是要回京。”
孙夫人适时开口,“上来吧,咱们正好说说话。”
许知意欠了欠身,“那就多谢夫人和清晨了!”
丞相府的马车很大,浮生却不肯进来,与孙夫人身边的嬷嬷并排坐在车辕上。
车中有香炉,却没燃。
“我从年轻时就偏爱花香,只是你说这个于我的身体没好处,今日便没燃。”
许知意就喜欢听话的病患,这样治疗起来事半功倍。
她朝车外的浮生说了声,“浮生,香囊给我。”
素色的香囊打开,取出一小段香。
“我睡眠也不好,可寻常的安神香有股苦药味,我便又添了些别的,夫人闻闻看。”
香气袅袅,初闻有点檀香味,极淡,然后是梨香,再来,就闻不出来了。
清冷的调调,像极了制香的人。
孙夫人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何清晨与许知意相视一笑,说话的声音也不觉小了下来。
大部分的香客昨日已经回城,故而今天路程很顺。
嬷嬷见自家夫人睡着了,低声吩咐赶车的小厮。
“走慢些,夫人睡着了,左右回去也无事。”
偶有微风,掀开车帘一角。
何清晨倚在许知意的肩头也睡着了,手还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松开她就会跑了似的。
许知意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常言道,宁拆一座庙,莫毁一桩婚!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可爱灵动的何清晨坠入深渊。
这一场相遇是有预谋的,许知意是带着私心的。
何丞相的权势,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毫不夸张!
仅凭祁西洲的势力,想要摧垮定安侯府有些勉强,但若有丞相府的助力,就会容易许多。
上一世与何清晨毫无交集也就罢了,重活一次,她明知结局,就无法袖手旁观。
马车颠簸了一下,何清晨睁了睁眼,脸蛋在许知意的肩上蹭了蹭。
“要吃饭了吗?”
许知意失笑,伸手刮刮她的鼻尖。
“小馋猫,才用过早饭,这就饿了?”
何清晨点点头,“嗯,有点。”
许知意捻起块点心放在她嘴边。
“先垫垫肚子,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京城了。”
何清晨就着她的手吃完了点心,末了还揉了揉肚子。
“还是饿,嘻嘻。”
许知意看了眼对面沉沉睡着的孙夫人,终是开口问了句。
“清晨,你可有心悦之人?”
何清晨一滞,猛地坐直。
“暂时还没有,为何突然问这个了?我还没及笄呢.....”
她的脸颊红得似天边晚霞,长睫微闪,羞涩地绞着衣角。
“就是随口一问,只是清晨,日后你如果有了心上人,能不能与我分享小秘密?”
何清晨的脸更红了,吱唔着道。
“也不算没有,只是年龄尚小,考虑这个好像太早了?”
许知意放在膝上的手猛的攥紧,脱口道。
“可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
何清晨难以置信的看向她,都忘了害羞。
“知意你怎么知道的?这事连我母亲都不清楚呢!”
孙夫人眼皮轻颤了颤,但没睁开,竖起耳朵听她们说话。
“哪家公子都行,唯他不行!”
这是许知意重生以来,第一次失态。
偏偏这人还是昨日才刚相识的丞相之女!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急切和焦灼,孙夫人也不由得睁开了眼。
“为何他不行?知意可是知道些什么?其实如果说起来,尚书府与丞相府结亲倒是门当户对。”
孙夫人是在阐述事实,并没因许知意刚才的态度而大发雷霆。
许知意下意识地攥紧手指,掌心也出了层薄汗。
车内很快安静下来。
孙夫人也没再继续追问。
眼见快要入城,许知意下定决心般说了一句。
“我不会害清晨,夫人若信我,便在她及笄之后重觅良婿。”
言尽于此。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要是何清晨能听进今日的劝告,便可一生顺遂,反之,任谁也无能为力。
孙夫人看向许知意,却见她已恢复初见时淡漠疏离的模样,仿佛方才那般激动急切的人不是她一般。
许知意微垂眸,隐下所有纷乱的情绪。
她自己还有一大堆尚未理清的破事,哪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不如,就按照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她医治好孙夫人的头疾,丞相府成为她背后的助力。
互相利用,何乐而不为?
何清晨一脸懵懂,看看孙夫人,又看看许知意。
“知意,我其实并没那么喜欢他,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听!”
她歪头打量许知意,又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晃几下。
“知意,我全听你的,后日可一定要来丞相府好不好?”
她的一双眼澄澈如山涧清泉。
许知意终是不忍心,点了点头,伸手掐一把她肉嘟嘟的脸蛋。
“好,我一定到!”
孙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这事情换成京中任何府中的一位贵女,都绝不可能坦言。
即使知道些什么,也会因为忌惮丞相府的势力,担心他们报复,而选择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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