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罗绛与纪柏珩那边已经收拾完,纪安湫想着人生产还没一年,所以专门派了司机想着明天早晨送。纪罗绛只觉得自己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因为母亲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也不多说,答应下来。
对于纪罗绛今年春天的时候就回去上高中,后半年就要上大学这件事情,家中不少人都颇有微词。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去年十一月中旬才生下来,母亲满打满算的陪了三个多月,然后就准备着回去上学。一上开学更是忙得顾不上人,孩子全权交给奶娘,自己基本是撒手不管。现在又要去上大学,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在这家里的众人看来,这实在是不像话。
因为这纪罗绛的缘故,家里人对于纪罗绮的议论都少了很多。两人一个是未出阁的小姐,闲来无事去学校玩玩,这只能算玩的结果还不错。可另一个已经是嫁过来的少奶奶,生下孩子之后,不管孩子,反而是将孩子一抛,自己任性的去上学了。
众人都觉得这种做法或许有些不合适,其实也不是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不少人私底下说过,有的当面还悄悄说过,明里暗里的指责纪罗绛这件事情不好。纪罗绛自然是听得懂的,家里的人都这样,可是自己要是听他们的,也就没有今天了。
回想起自己当初该成婚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往纪柏珩身上想,无一例外的想着外头,如果不是母亲坚持,纪柏珩又同意了,只怕如今自己招来的就是个外头女婿。家中人民的话,当然应该听,可是也只是能听一听,至于真的让他们的话影响自己,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纪罗绛坐在那里与他们说话,听懂了也只当没听懂,只是点着头微笑。他们挑不出个错处,自然也就没法再说下去,看着一旁的纪安湫,也不好意思硬说,说几句就走了,无非是内心的抱怨更甚。
纪罗绛若说对纪悟策没有感情,那定然也是不可能的。这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孩子,人家说血浓于水,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感情。这是对孩子的爱是爱,可是要是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未来,那就是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自己了。所以考虑之下,纵然心中有不舍,可是这种不舍仍然要割舍掉,只想着孩子每隔一段时间还能与自己相见,家里有纪安湫看顾,奶娘也是千挑万选的,这样子才放下心。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纪罗绛与纪柏珩坐在房中,一边清点着行李,一边让人告诉李奶娘把纪悟策带来。
纪悟策现在不过九个多月,连十个月都不到,父母就都要出去上学,把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家里,李奶娘总想着这小少爷有些可怜。为此对这两位主子心里也颇为不满。纪柏珩也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照顾孩子原本就跟男子无关,这也不是男子应该做的事情。况且男子上学也不稀奇,无非是上个学堂,算不了什么大事。
可是纪罗绛则不同,女子去上学堂,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偏偏这种事情这个家里居然还不止一件,真是让人开了眼。为了上学堂抛下自己的孩子不管,这更是让人大开眼界。一个女子,有什么比相夫教子更重要呢?孩子才应该是一个女子关心的重点,可是纪罗绛却能说走就走,孩子刚出生就忙着复学,出生没一岁就忙着去考大学,现在孩子还没够一岁,就已经要去上大学,这是什么事情呢?
这样想着,心里对这位小姐抱怨更重,又想起来这位小姐的身世,心里感叹外头捡来的野丫头就是不如家里头的。
可是心中怎样想都是徒劳,总不好在人家面前骂。在人家面前还是得恭敬的过去,一边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笑着跟两人说话。
纪罗绛知道这家中大多数人对自己不满,只觉得自己这种举动太过激,可是自己却不觉得。既然已经是自己做好决定的事情,这不可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去改变。旁人随他们背后怎么说,却永远是干系不到自己的。只听一听就算了,要是真的按照旁人的轨迹活下去,那自己这辈子才算是白活。
她从身后拿出来自己怀孕时候绣的小玩意,她是一个正常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并不可能像旁人说的那样没有爱,她是有爱的,有无法克制的母爱,有与生俱来的爱。只是旁人的思想太过于极端,认为自己必须要去牺牲,这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自己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足以让自己牺牲掉自己,自己对于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人,爱也好,恨也罢,都是排在后一位。
可是尽管如此,她任然爱着纪悟策。看到孩子的时候会满眼柔情,与孩子分离会不舍,这是母爱,是割舍不掉的母爱。
她拿起自己缝的衣服鞋袜,看了又看,望向李奶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你知道的,我这针线活做的只算凑合。当时孩子还在肚子里,我就想着缝些什么,可是没想到缝大了,孩子生出来却不能穿。我本来想着改改,后来怕再改小了,索性等着孩子长长,你看现在不是长大了?我昨天去他房里看他,还挺好的,把衣服拿过去比了比,没差多少,稍微大了一点点,小孩子穿也合适。”
纪柏珩惊喜地望着那衣服,仔细拿过来看了看,手指在那花纹上细细的抚摸,摸够了,转过头对纪罗绛说:“我瞧着大嫂二妹她们都给自家丈夫缝个香袋子什么的,或者是打个扇坠子,实在闲的无聊偶尔也给那双鞋,我怎么从来不见你给我?你倒是有空给这个小东西做,倒是不管我了?”
纪罗绛不知道人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在她看来,两人的成婚不过是各取所需,要说这中间有感情,那她可是定然不信的。因为没有感情,所以香袋子扇坠子这种东西自然不用给,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可是这人当着李奶娘的面又发的什么疯?想来想去,只觉得可能是做戏给外人看。
这样想着,纪罗绛亲亲伸手推了一把纪柏珩,把那衣服鞋子拿过来,递给李奶娘。她转过头对纪柏珩说:“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争风吃醋?就冲你这争风吃醋的样,我就不给你做。等过些日子,看我心情,心情好些了,给你绣个香袋子,让连儿给你送去。”
李奶娘把衣服拿过来,怀里抱着纪悟策,瞧这小孩儿拿着手指指点点,心中不由得爱怜。别人这么小的时候都有父母陪着,偏偏这个孩子可怜,父母都抛下不管,只管着自己的事。这样想着,心中更多怜悯,尽管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自己若是能将两人劝住,准确来说是把纪罗绛劝住,那就不是帮了自己,也不仅仅是帮了纪悟策,更是帮了纪罗绛,这是一次性做三件好事的事儿啊。
这样想着,她试探性的开了口,颇有语重心长的意思。“三少奶奶,您既然这样舍不得孙少爷,干什么一定要走呢?这小孩子哪有离得开母亲的?您看看大房里的孙少爷,还有二房里的孙小姐,哪个不是母亲陪着长大,怎么偏偏咱家就这么命苦?好好的孩子,小时候就得跟娘分开,这要是他哪天问起我,我怎么说呢?而且孩子还小,长时间不见母亲父亲,难免生疏些。男人家还好,三妻四妾的,估计也不缺这一个孩子,可是咱们女人家,哪能接受孩子跟自己不亲呢?要我说,您不如等等,反正上学是没什么用处的,好歹先把孩子拉扯大,至于那上学,女子上学本身就是大逆不道,况且也没有用处,又为什么要去呢?”
纪罗绛这话听多了,如此敢光明正大说出来的,李奶娘还是第一个。她倒是不觉得被冒犯,可是心里却想着换个奶娘。这个奶娘的想法,重男轻女,思想老旧,跟自己的孩子呆久了,难免让自己的孩子也沾上这种习性,到时候树歪了,自己回来可就很难再掰直。
纪柏珩看见人不说话,只当事人心里不高兴了。他刚刚听着那段话也不高兴,好几次想开口打断,可是看纪罗绛一直无所表示,也不敢贸然开口。如今看人沉默不语,也知道这李奶娘的话说的不在理,正想开口反驳,纪罗绛却已经说话了。
“李奶娘,我怎么样是我的事,我因为您年纪大,又要照管我的孩子,我给您三分薄面。这家中人人都说我脾气好,可是你出去问问,他们哪个真的觉得我脾气好?我对孩子怎么会没有感情,我是他的母亲,他又怎么会忘了我?您最好少说这种糊涂话,要不然等我回来了孩子要是不跟我亲近,我就把这笔账都算在您头上。”
李奶娘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合适,原本想着能力挽狂澜,没成想是这样一番骂。可是话都说出去了,自己又是有些年头的,当然想争着一番脸面。她手里抱着纪悟策,挺直了脖子说道:“少奶奶,我是为着您好,您怎么就不知道呢?这家中上下谁不对您议论纷纷,您就是自己不要名声,可也得看着点珩三少爷的名声啊。”
说到这里,纪罗绛尚且无所表示,纪柏珩却已经坐不住,呵斥一声:“够了,叫你过来为的是看看孩子,叫你一声妈妈也是看你年纪大,别因为孙少爷要喝你两口奶,你就狂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少奶奶永远是主子,我的母亲与少奶奶的母亲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跨到少奶奶头上了。这样想,不如明日我去告诉一声,干脆你跨到太夫人头上。”
李奶娘到这里是确实不敢说话了,原本想着能将两人劝住,到时候出去了也能跟别人说,没想到被两人合起伙来辱骂,更觉得脸上挂不住。原本想着索性一摔,这孩子也不带了,可是又想着当奶娘的好处,所以只好暂时忍下来,心中却是不满更多的。
等着李奶娘灰溜溜的出去,纪罗绛烦躁的揉了揉额角,纪柏珩看出来人心情不好,伸手想要安慰,却被不动声色地躲开。他早已习惯了,纪罗绛觉得他们这段婚姻只是各取所需,在人前装的好,人后却是不愿意跟他亲近。那一个孩子也不过是为了将这个戏做到全套,可其实他们两个私底下纪罗绛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纪柏珩也不灰心,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轻声说道:“你也别急,等会儿我就去找三姑,好歹是把这人撵了,这人不能让他带咱们的孩子,让三姑给咱们再另找个靠谱的。”
第二日的时候果然就换了一位奶娘,纪罗绛这才放下些心,安心等着下午报到。
纪罗绮这边趁着夜色也来到了姜阮涟房前,含巧看见有人过来,原本满心欢喜以为是纪和惇,走近了发现是纪罗绮,但也不敢表现什么,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去。
她是十分希望大佬也能来的。自家姨娘明明论姿色也不差,甚至说在这公馆中都是最好看的一个,偏偏大老爷只来了一次,再也没有个下文。自家姨娘也不着急,好像不来还挺高兴似的,一点儿都不去找,真是让人头疼。绮四小姐倒是三番四次的往这边跑,隔几日就来一趟,可是自家姨娘也不知道说说。
含巧帮忙打着风雨灯往里走,路上还小声的念叨:“绮四小姐,你好歹帮帮我家姨娘吧。”
“嗯?”纪罗绮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到这话,担心是人出了什么事,下意识的扭头问道。
“我家姨娘是大老爷的姨太太,可是只有之前大老爷刚回来的时候来了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我的心里是急得很呐。可是我家姨娘自己是不着急,这怎么行呢?我瞧着您也很关心我家姨娘,既然关心,不如帮点忙呢?好歹让大老爷来一来,别忘了我家姨娘这个人,要不然我家姨娘这日子怎么过呢?”
纪罗绮原本担心这是姜阮涟的意思,听了半天发现是含巧自己的意思,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里头还没说什么,外头的小丫头倒是担心起来。
她轻笑了一声,随口回道:“没有大老爷,又不是不能活,你家姨娘是自己的人,可不是我父亲的人,自然不用指望着我父亲。再说了,你家姨娘现在的日子过的难道不好吗?也不见得不好吧?”
含巧听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脚步,私下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到:“绮四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姨娘不知道为什么,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脸上总带着愁容,我问又不说为什么,常常睡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夜,一两点是常有的。这还不是因为大老爷吗?哪个女子被夫婿这样晾着能好受的?我想着定然是这样。”
纪罗绮选择性的听了前头扔了后头,睡不着是真的,愁容满面也是真的,可是因为自己父亲却是假的。自己的确一开始也以为人愁容满面是因为父亲不回来,可是后来看见父亲要回来的时候人那个反应,便觉得任定然不是因为这个。甚至可以说,姜阮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回来。
她没在打理含巧,两三步走进去,看见姜阮涟果然还没歇下,正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手肘下头压着枕头,半个身子支起来,靠着那灯笼发呆。身上穿着的是前些日子奋力里面的丝绸睡衣,那睡衣长度只到膝盖,露出雪白的细长的小腿,头发已经散开,有些凌乱的搭在脸上和脖子上。柔和的黄色灯光为这幅画面更添一分美感,人只是在那里躺着,已然是美的活色生香。
姜阮涟一抬头,注意到纪罗绮来了,想要下地问好,被人抬手制止了。
纪罗绮原本打算坐在桌子边上,此刻却不想坐在桌子边上,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坐下,吓了姜阮涟一跳。姜阮涟忙着撑起身子,直着往这边挪了挪,给纪罗绮空了些位置,又叫含巧倒茶来。
“这几日不是忙着吗,怎么今日来我这儿了?”
“我就要走了,接下来的几年可能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可能也就两年,后两年大概要去国外读书,我是这样想的。”纪罗绮说完自己的计划,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才刚嫁进来没多久吧?”
姜阮涟不知道人为什么这样问,还是点了点头。“对,如今不知不觉,我也进来一年了。”
两人片刻无话,不知道该接下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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