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罗绮听到消息,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再多问,连忙往里间去走。一边走一边心中自然少不了的抱怨,只抱怨自己的这个妹夫实在是太过过分,靠着自己这边家里的权势还要反过来折辱自己的妹妹。当真是被家里惯坏了的贵公子认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可实际上在这个家里少不了的权贵,他也只不过算是这些人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若是真的比起家里的权势,这里的人谁又比谁差呢?
百合并不管后头小姐的想法,只想着自家主子匆匆忙忙的往里走,在靠近房门的时候就又听到了杯盘碎裂的声音。咔嚓一声,大概是东西被摔在了门上,然后又掉到了地上,瓷片碎掉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十分的刺耳,紧接着又是几声,看来是摔了不少。飞仙从一旁过来,听见这个动静,连忙招呼院子里的其他人,一会儿进去把东西扫了,现在万万不要进去,免得给两个主子丢了脸。这种事情自然是自家主子委屈,可是说到底还是小两口关起房门来的家务事,要是让底下人知道,还不知道多么难听。
飞仙吩咐完这边的事,转过头看见纪罗绮,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行礼。“绮四小姐来了,也实在是让小姐见笑了,我们这边就是这么个情况,小姐您也看到了,要是来看我家小姐的,您不然就请回,若不然就得请您进去看看他们两个了,小姐跟姑爷整日的吵也不是个事情。”
纪罗绮也不介意的点点头,走上前几步就要推门。
门前脚被推开后脚一个哥窑的白瓷盘子就被摔到自己的脚边,白生生的碎片炸了一地,就在自己的脚边,若不是自己躲得快,只怕此刻身上已经被割开一个口子。
蒋世陈听见推门的声音,满不在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来人又冷哼一声,倒身坐回了椅子上,完全不顾着纪罗绮。
纪罗绾一双眼睛通红,怀孕中的女子原本就脆弱,情绪上或者是生理上都是极其不舒服的,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偏偏丈夫还跟自己这样吵闹。纪罗绾看见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也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忍不住的低声错泣。
谁又能忍得住呢?在父母的安排下,连选择余地都没有,就嫁给了一个自己从不认识的人。原本想着两人相敬如宾,或是互相配合着演完这几年就各奔东西,各自有各自的好日子,这也算是不错的,偏偏自己遇到的这个既不像大嫂,也不像二姐夫。平日里道上是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又如何能让人不伤心?如今肚子里有孩子,本身就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现在又一日一日的闹人,也瘦了不少。
纪罗绮看着纪罗绾,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原本就是单薄的人,如今怀了孕没有发胖,反而更瘦了一些,只显得一个肚子拢了起来,看着便让人触目惊心。婚姻究竟给女子带来了什么?纪罗绮再一次的去思考这个问题,却总是得不到答案。
飞仙跟百合一个人走到蒋世陈边上一个人走到纪罗绾边上,都是一脸焦急的神色,生怕两个主子一会儿再闹起什么事儿来,传到上头,老爷太太那边到时候丢脸了不说,只怕自家的太太还顾不上自家小姐的想法,先忙着过来说小姐两句,那才真是不好。
百合看着自家主子,满眼是心疼的神色,帮忙倒一杯茶过来,轻轻地用手在自家主子的背上面拍抚。
“小姐,就算不看姑爷的面子,好歹也看着您肚子里的孩子,姑爷对您不好,可孩子是您自己个儿的身体,也是您自己个儿的,您如今还怀着孕,您一个人可是担着两个人的命,当然也没有必要为了姑爷去吵闹,这些的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才要紧,要不然姑爷之后也要后悔的。”
纪罗绾听见这话,更觉得心里凉透了几分。自然知道这是丫头劝诫自己的,也是劝慰自己的,这个小丫头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自己当然不担心胳膊肘往外拐,可是这番话却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自己现在在这个家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又是什么样的作用。自己肚子里怀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才是这个家里重要的,在别人看来,自己不管不顾着,谁都得顾着自己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也实在非自己的本意。
纪罗绾自然知道这不是百合的错,百合当然也不想这样说,可是百合的观念已经形成了,而自己也不知道百合说的哪里有问题,只觉得听了便心凉。这样想着更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下了百合一大跳,拿过手里的帕子,又开始帮着擦眼泪。
飞仙看着那头,也觉得心痛,自然跟这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想到这是自家小姐,以后要共度余生的人,女子自然是以夫为天,小姐虽然受了委屈,可是自己又如何去指责姑爷呢?纵然心中不喜欢姑爷,可是心里还是承认姑爷是小姐的丈夫,所以自然是不得不去宽慰着姑爷,为的也是两个人的关系,缓和小姐以后也能不这样烦闷。
飞仙端起边上的一只茶杯递给蒋世陈,看着一地的碎瓷片,从外头招手,让人进来扫了。
“姑爷跟小姐也真是的,好好的新婚小夫妻不好好的过日子,每日里闹这闹那,算是怎么个事儿呢?况且我家小姐如今怀有身孕,这孩子好歹是姑爷,您的这姑爷不管怎么想,也不应该在这个气头上跟我家小姐生气,不然不但小姐不好,孩子也不好呀。”
飞仙这一番话说的苦口婆心已然给足了蒋世陈面子,蒋世陈却没有半点领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桌边还溅出了几滴茶水。他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颇为不屑。“哪个要你家小姐为我生的孩子?这不过是个意外,我也没有想过你家小姐肚子里就会有了身孕,可是那又如何?我所认定的妻子仍然只有清蕊一个,你家小姐不过是我的父母硬塞给我的,你在此刻跟我讲这些倒当真是辱没了我给清蕊的感情。”
飞仙原本想的是给人个台阶下,不曾想人是油盐不进这番话的声音说的大,她由不得转过头去看纪罗绾。纪罗绾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可是哭泣的声音仍然是小小的是微弱的。
纪罗绾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小时候在家里,除了母亲对自己动辄打骂其他人,自然也从没这样为难过自己,如今成了家,反而要被丈夫这样子欺负,心中难免也是委屈的。
她哭的声音都有些乱,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是忍不住的反驳。尽管声音是梗咽的,是是微小的。
“哪个不允许你去找你的表妹?我原先也跟你说了,如今我已经有了孩子,咱们两个已经完成了两家的任务,我自然要放手,让你去追求你的爱情,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我有什么时候说过我容不下你那个表妹呢?把你的表妹娶进来做妾,我自然是三媒六聘的,正正当当的给你娶进来,娶进来之后,你们两个也可每日厮混在一起,有几个孩子我也不管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纪罗绾这一番话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完之后又回桌子上哭。哭声是那样的微弱压抑,却又是那样的痛苦,看的纪罗绮忍不住的心痛。
说到底,妹妹是自家的妹妹,妹夫是外头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是护着妹妹的。况且妹妹是个这样可怜的人,平生从由不得自己做主,难得的勇气都用在了跟丈夫吵架上头,可是这又哪里是自己妹妹愿意的呢?况且妹妹的吵架,实际上也是于事无补,不过是争自己的最后一点面子罢了。
纪罗绾两三步走过去在蒋世陈对面坐下,茶杯被移到了一边,她挥挥手让飞仙去纪罗绾那边。“你家小姐受惊了,赶紧把你家小姐扶回房去,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这虽然说天热,可是暑热对于孕妇来说,难道就是什么好事吗?况且你家小姐刚生完气,又哭了,出了一头的汗,赶紧回房去请个医生来看看是正经事,这头自然有我,快些去吧。”
飞仙看了看两人,最后又点了点头,走到那边去跟百合一人一边扶起纪罗绾,带着人回了房里,然后让人去请医生。
等到三个人都走了,纪罗绾随手拿起刚刚的那杯茶往地上一泼,然后茶杯重重的被放在了桌子上,蒋世陈明显的脸色一变,不大高兴。
纪罗绾自然也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在家中的时候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大概除了轻视其他的家里人,都是纵容着他的,所以来了这边,当然也允许不了别人的一点侮辱。可纪罗绮偏偏就是要落了他的面子,让他认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究竟是什么地位,少仗着他是银行行长的父亲发威,别以为这个家里人人都要让着他。
纪罗绮看着人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表情,冷冷一笑,把杯子满不在意地往地上一扫,噗嚓一声,又是一地的碎瓷片。
“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场婚事难道我妹妹就满意了吗?我妹妹比你还不满意。当初我们听说你跟你表妹的破事,就不愿意让妹妹嫁过去,若不是四婶娘坚持,你当真以为你能跟我们家搭上亲吗?你的身份固然是好的,可是你放眼看一看这个家里哪一个又不会是权贵的子女呢?你当真以为你在家里能作威作福,在这面还能吗?说白了,你是你家为了拉拢我家所放出来的牺牲品,作为牺牲品,还如此豪横,我倒是头一次见。”
纪罗绮说着说着又笑出来,上下打量的人一眼。“这叫什么话来着?讨饭还非要有尊严的讨,跪着讨饭,觉得掉了面子,还非要站着讨饭,人家不给你还觉得是侮辱了你,人家给你,你又要让人家尊重你的人格。你说你这是什么话呢?当真是没个道理的。”
蒋世陈是个一点就炸的,被这样一刺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呢?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人的鼻子就要开骂。“你说什么东西,你骂谁是讨饭的?你别以为你们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们家难道就没钱吗?你说你们家有权势可难道我们家就没有吗?大家是势均力敌联姻。哪里就是我们家讨好你们家呢?”
“势均力敌?”纪罗绮抬起眼睛看他下三白的眼睛,此刻显得凶相,把人吓得一抖。蒋世陈正在气头上头,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气,冲冲地用手指着纪罗绮。
纪罗绮满不在意自己妹夫的行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轻轻的用手里的扇子把人的手拨开,一下子笑了出来。“也就你觉得是势均力敌,我想想当初我们四婶娘去找你们家联姻的时候,搞不好还说的是我家高嫁呢,是吧?四婶娘是个拎不清的,难道你也是个蠢货吗?四婶娘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原本是江南军阀,前些年,江南军阀都被灭完了,她的父亲虽然用方法保住了权,可是早就大不如前了,所以四婶娘自卑,所以四婶娘才要想这些方法来的。”
蒋世陈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然指着人问到,什么方法?
纪罗绮上下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蠢话一样。“还能是什么方法?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比你家更差,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原本的家世都是很好的,所以大家一方面在这个家里的生存靠的是自己,另一方面就是靠的自己家里的权势,四婶娘的父亲倒台了,所以四婶娘自然要靠自己的女儿去拉拢一个新的势力,正好你家这不就凑上了吗?对于四婶娘来说,你家是要勾搭上的,可是对于我们这个家里来说,你家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纪罗绮看着人有些生气的脸色也满不在意,开始一一的细数。“先不说别的,我的大嫂是国会重要一员的女儿,掌握着这个国家实际上的行政权,我的二姐夫是广东省省长的第三个儿子,而你只不过是银行行长的儿子,你真的觉得对于他们来说,你算是什么要紧的吗?那两个人都没有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你又凭什么来折磨我的妹妹呢?”
蒋世陈突然没有办法再斗争下去,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那是他们没个勇气,是他们怂,他们不敢想着去争取自己的自由与未来,我就不一样了,我敢想。”
纪罗绮眼神在他身上看了又看,最后站起身来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可是你的是什么呢?你一个靠着家里人才有现在生活的人,反而要去破坏你的家里人,给你营造出来的好生活要去反抗,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我当然也要争取我自己的自由和未来,可是我不会用你这样极端的方法。说到底,我的妹妹跟你一样是可怜人,可是我的妹妹就能拎得清我的妹妹要帮你,要让你在这种情况下跟你的爱人终成眷属,你反过来侮辱我的妹妹,倒真是一片良心,喂了狗。”
纪罗绮全程都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说话一直冷冷淡淡的,若隐若无的夹杂着一点嘲笑,却把蒋世陈气个半死。蒋世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站起身来就又要争论。纪罗绮内心只感叹,这人实在是个蠢的,所以也没有说下去的欲望,随便挥了挥手,让人坐下。
“你也别跟我吵,你有种就跟你家里吵,去跟我吵算是什么本事呢?你说对不对?我说的这些话,你迟早都要理清楚,理明白的,并不是你否认了这桩婚姻就不存在,也并不是你不愿意事情就能朝着你愿意的方向发展,大家都一样可怜你跟我的妹妹都是两个家里的牺牲品,既然都是牺牲品,你们两个都应应该一起想着怎么去逃出去,而不是互相为难。”
蒋世陈没有再说话,尽管他心中并不认可这个观点。他从来是没有受过罪的,小时候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到了这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权贵如此之多,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入赘到女方家来当上门女婿,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同意,自己却总觉得不可能。自己对于表妹的心理是放不下的,所以便把怨恨都施加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上,哪怕自己妻子的姐姐这样子说,他却仍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纪罗绮没有再与他多费口舌,三两步走出门去,让丫头进来把地扫了,临走之前让蒋世陈好好思考清楚未来,在这个家里的日子要怎样过,要怎样去面对这个家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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