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于情于理大房作为现在的家主也应该去看一看。周玉仪一路跟孙若梅坐着轿子过去,一路上想起来还不免的评价两句。
“这话也是没法说的,要我说当初那门亲事也不能算定的不好,只不过那样的人家跟咱们家也不算太过于门当户对,偏偏你四婶娘是看不清这个道理的,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父亲倒台了,所以要用自己的女儿去为自己换取一些权势做支撑,好让她在这个家里能获得一定的话语权。说白了还是想的太简单,这个家里要是真的像你四婶娘想的那样,那么这个家里也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孙若梅一边听着婆婆的话,一边点了点头,表示颇为赞同。“您说的倒是这个道理,只不过依着我看,四婶娘似乎也没错,在哪儿母亲给女儿挑婚事,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是四爸也同意了的。四爸同意了,四婶娘也同意了,父母之命,媒硕之言,这婚事自然就是成了。只不过这桩婚事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大合适的,瞧瞧小夫妻两个那每日是什么样子,哪有好好的夫妻不在一起过日子,偏偏天天摔盘子摔碗吵架的道理呢?”
周玉仪听到这话,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她看向孙若梅。明明生产了没多久,身体恢复的确实不错,本来今日自己是打算去看看的,偏偏又碰上了自家女儿晕倒,儿媳妇倒是个懂事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披上袍子就要跟自己过来,此刻大夏天的还要跟着自己到那边去跑一趟。越想心中越是满意,这个儿媳当真自己是挑的对的,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家的女儿,若是女儿能有儿媳一半的听话懂事,自己也不至于为了女儿的婚事,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她伸手轻轻的抚摸上孙若梅的手,颇为欣慰的感叹:“你这孩子到底是个懂事的,若是绮儿能有你一半的听话懂事,我也就不愁了。可是偏偏绮儿实在是个有主意的,若非自己认定的事情,其他的别人就是说再多的话也未见得听一句,这倒真真是让我头疼了,如今都二十来岁了,仍然还没嫁出去,也不知道外头要怎么说的。”
孙若梅听见这话,抿了抿嘴并没有评论。再怎么说小姑子也是自己丈夫的妹妹是自己婆婆和公公的女儿,自己说到底虽然算是这边的人,可是若是非要管小姑子,也得等着公公婆婆死了之后。人家都说长兄如父,长嫂若母,可是这前提是上头的,父母都死了,如今人家父母还活着,自己自然不好对小姑子评价太多。
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温言说道:“妈的,担心我怎么就是不理解的呢?我自然是知道妈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小姑子好,不过这话也不能这样说尽了。人家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妈心疼小姑子,我自然知道,可是这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如今妈该想些高兴的事情,没有必要每日为了这些事情烦心的。”
周玉仪听到这话,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拍了拍孙若梅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没一会儿,轿子便在四房门口停了下来。
熏儿急急忙忙的从里面走出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为两人先开车帘子,请两人下车。
“哎呦,今日倒是不知道大太太跟大少奶奶来了,若是知道我们就提前备着了。大太太和大少奶奶快请吧,现在我们家太太也在房中呢。”熏儿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皱了皱眉,“大太太,我们家太太素来和您亲近,您进去可得开导开导我们家太太,因为绾六小姐的事儿,我们家太太现在正郁闷着呢,我们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个法子,可好您就来了。”
周玉仪听到这话,自然不推辞,点了点头,就让熏儿带路。星儿在前头走着,后头跟着周玉仪与孙若梅,在后头跟着二人的丫鬟随从。一路走到正房门口,随从们都被留在了外头的正厅随时听候传唤,两人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转身进了后面。
两人到的时候,尤青正坐在椅子上面生闷气。熏儿快步走上前去,为两人倒了一杯茶,然后转身对尤青说:“四太太可别生气了,您看看谁来看您了?大太太跟大少奶奶来了,您还不高兴点吗?”
尤其听到这话,抬起头,果然看见两人站在房门口。她强撑起一抹笑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让人赶紧放了凳子,又让丫头们暂时先下去。丫头们听话的暂时退下了,孙若梅与周玉仪也派自己的丫头下去,不要打扰她们谈话。
等到丫头们都下去了,孙若梅自己在一旁坐下,并不开口,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
“今天你们房里的事儿,我们也知道了一二,这才特意来看看你的。说白了,六姑娘还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心性就难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如今六姑娘也是结了婚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什么愁是过不了的呢?就算小两口,再没什么感情,可是好歹是有了一个孩子,现在是闹死闹活的,往后为着这个孩子也不会再闹了。你是不必太担心的,左右是有了孩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好歹是自己想开一些,免得那面还没出世,你倒是先生了闷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尤青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也多谢大嫂了,只是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我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倒是从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倔的让谁也有些意外。我当初订这门婚事,便知道这婚事是极好的,偏偏这丫头似乎是不大愿意跟我说过几回,见我没同意,倒是也没再说,我原本以为人是想开了,不曾想,却是从来没想开,在这儿等着我呢。后来又认为怀了孩子就能好些,却不曾想她宁可要掐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让这桩婚姻继续下去,你说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周玉仪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所有的话在嘴里面转了个圈,不知道该挑哪一句说出来。自己实在也是想不到的。为什么会有一个女子宁可要掐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接受婚姻呢?婚姻对于女子有什么不好吗?这是老祖宗自来定下来的规矩,女子大了便应该成婚,便应该嫁出去,这是没有什么不好的。相反一个女子一直不不结婚反而会受到众人的非议。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事情是违背了祖训,然后还能长久的,就比如女子不结婚这种荒谬的事情。虽然自己同意了,女儿暂时不结婚的说法,可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自己心里却从来没有哪一日认为女子是应该不结婚的,那实在是太荒谬了。
至于一直从心底反抗婚姻,甚至为了婚姻不惜掐死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事情让自己听见更是觉得惊悚。哪有一个女子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哪有一个女子会下狠心掐死自己的孩子,这真的是一个女子能够干出来的事情吗?这当真是显得有些太过于荒诞了。
尤青见对面的周玉仪半响不说话,瞧了瞧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手里绞着手帕子,靠近了说:“大嫂,我也发现一些,我们家女儿自从结了婚,就一直是这样。可是你说结婚哪里会让一个女子性情大变呢?我觉得定然是不会的,这家中结过婚的女子不在少数,可是谁也没有因为一桩婚姻就性情大变,所以我觉得就不对劲。要是慢慢变的,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是一下子就成了这样,你说这谁能觉得对劲呢,所以呀,你说有没有可能是……”
尤青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周玉仪却看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她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觉得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原来六姑娘多么温婉贤惠的一个人,哪里会干出摔盘子摔碗的事情,别说是摔盘子摔碗了,就是路过一只小猫小狗也不见得会说一句什么,更别说掐死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你是想怎么办呢?”
“我?”尤青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似的,“我能怎么办呢?四姥爷每日里都在政府那边忙着不回来,你们家大老爷忙着管理家族企业,整日里也不见得回来,这家中就剩下咱们这些女人了,女人自然也不太好拿主意,只不过按照我想的,咱们家中也不是没有寺庙,倒不如让寺庙那边请几个和尚过来。请几个和尚,再请几个道士,整日整夜的念经除咒,好歹把那东西驱赶了去才是,你说是不是?要不然女儿整日这样闹,我这做母亲的心中也没有个底儿啊。”
周玉仪听见这话,也觉得此言有理,看见一旁的孙若梅一直坐着不说话,便扭过头询问:“你觉得怎么样呢?你觉得你四婶娘这个主意好不好?”
孙若梅其实并没有注意听两人说什么,只是随意的听了听然后便听到自己婆婆问她。她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一副关心的神色咬了咬下嘴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觉得四婶娘的主意倒是没什么不好的,这整日里在家里这样子闹也不是个正经事儿,倒不如早些找道士和尚来看看。医生看不了的,那就说明不是病了,只怕是就像四婶娘说的那样,所以找个道士来看看,倒也是个好事,左右,不过是给寺庙和道馆再多些钱罢了,家里多的是钱也不缺的那一两个字儿。”
周玉仪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尤青也紧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有些羡慕的说道:“乔乔大少奶奶这样子,若是我们家女儿能有大少奶奶一半,我又何至于头疼至此呢?但愿这个法子用过之后,能够有效能让这日子就回归到平静,不要在这里日日鸡飞狗跳的闹了,这实在是让人有些熬不住。”
周玉仪心中的高兴,自己自然不想掩饰,可是又想到对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于是也不想去火上浇油,随意的笑了笑,一边拍着孙若梅的手,一边宽慰尤青。“你也不必这样说,我这儿媳妇固然是好的,比我的儿子还要好,也比我的女儿还要好,可是你若是看看我家女儿,你便觉得你们家绾儿也没什么啦。绾儿只不过是最近奇怪了一些,你看我们家绮儿,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想来四弟妹,你也听说过,我真是不想说。”周玉仪说着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尤青连忙接上了话头,也跟着客气。“大嫂,这是什么话呢?您有这样一个好儿媳,已经是修来的福分了,至于您的女儿,我瞧着绮儿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好,只不过是主意跟着家里人都不大一样一些,倒也没什么的。虽然说女子读书在咱们看来不是什么正经事情,可是我前些日子还问了四姥爷,四姥爷只是摇了摇头,不愿意跟我多说什么。不过我想着这些新兴起的东西,大概也是不长久的,就像您说的,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不遵循古制而能长久的东西,大概过两年绮儿也就知道现在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么的不合适,然后也就悔改了。”
周玉仪听到这话,也并没有被宽慰,多少事情已经闹了好几年,自己如今也没有那么多的执念,于是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但愿吧,但愿过两年是真的能够悔改。”
两人在这边坐着,陈喜儿在晚上的时候过了纪罗绾那边去。
纪罗绾还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倒像是一尊木头,眼睛有时睁着有时闭着,只有这一个动作能证明这床上躺的是一个活物而不是一具尸体。纪罗绾对于外界的刺激反应倒是越来越小,有时别人说一句话,总要等到半天才能回答。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回答的,或许是没有听见,或许是听见了又懒得回答。这几日尤青也没有再来飞仙和百合,看见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心中不知多么苦闷,每日除了正常维持房里的事情,其他的时间便都守在床前。
纪罗绾原先虽然苦闷了一些,可是这两个丫头过来总还愿意说几句话,如今却是谁也不理谁谁不见谁,也不看每日就躺在那床上盯着天花板。原来倒是不怎么吃饭,后来也没有那么坚持了,每到了用膳的时候,看着人把一道道的菜品端上来,也不说什么,只是人家给盛多少,自己便吃多少,虽然是吃不完的,只不过是每道菜随意的动个一两口。
大夫倒是日日来看,纪罗绾没什么反应,就愣愣的躺在床上,或者是坐在凳子上,或者是靠着床边,任由大夫给自己把脉,然后说出一些自己不但能听见,也不想听见的话。又能有什么两样呢?自己现在活着与死了,自己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仔细的区别,自己只觉得或许就现在的情况自己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这样的日子自己已经过够了,这样的日子自己再也过不下去了,这样的日子自己倒希望早一点是个头。
于是药虽然喝饭虽然吃,可是身体却是一日的不如一日,原本就瘦弱的人在生了孩子之后又瘦了不少,除了自己本人之外没有人见了能够不动侧隐之心的。
陈喜儿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纪罗绾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眼神直直的望着床上的吊顶。
百合看见陈喜儿过来,大喜过望,连忙扔了手头的伙计走过去,扭头看了看纪罗绾,压低了声音,跟陈喜儿说话。
“陈姨娘,您可是来了,您快看看我们家小姐吧。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不吃不喝也不动,别说是我们了,就连四太太来了,也不见小姐说一句话。之前四太太把孙少爷也带来了,我们家小姐不但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像是突然的发了疯,要死要活的,非要把孙少爷掐死,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陈喜儿自然也听到了这件事情,并没有让百合继续说下去,而是让百合出去为自己端一些茶水过来,自己慢慢的走到纪罗绾身边坐下。
纪罗绾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床上凹陷下去一块,但是却并不愿意管究竟是谁来了,也不愿意管究竟是谁要跟自己说什么。这个家中人人几乎都来看过自己,可是说的都是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跟自己说要看开些,没有母亲会想杀了孩子,跟自己说婚姻是女人的归宿,跟自己说母亲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些话没有一句是自己愿意听的,更没有一句是自己想听的。
“你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了呢?”
陈喜儿的声音闷闷的,仔细听似乎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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