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平城晚春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烟花过后,众人自然又有新的事情要干。今天晚上有守夜的习俗,下人们结束了这边的活,除了家生的奴才之外,其他人自然可以回到家中去父母团聚,只要留下了轮流换班的人,众人的节假日跟管家那边报备过之后,是可以回到家中稍微休息的。休息的日子自然是没有个定数,一般是要到元宵为止。于是准备走的下,人们已经在今天早晨的时候就打点好了,行装只等着过完年陪主家看完了烟花,便准备着回到家中去与父母同享天伦之乐。
看过烟花之后,老一辈们都要聚在一起打牌,主家旁家自然都是聚在一起的。客厅里面早就摆好了牌桌,有彼此亲近的人,自然回到房中去,只是处处都要点着长明灯,留下守夜的人,整个院中便是灯火通明。少爷小姐们自然懒得陪老一辈的人们打牌,于是只留下了纪柏珣与纪罗絪两个大的以及孙若梅与吴时祖,其余人便都不在这边站着。两人作为大哥大姐,自然从小也帮弟妹们瞒惯了这样的事情,知道弟妹们是不愿意在这边打牌的,于是笑着招呼了两声,向人询问了湖心亭那边是否准备好了,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便笑了笑,让弟妹们都快去。
纪罗絪一边让众人快去,一边轻轻地笑,手里捏着手帕子,让人把纪幼蓁也送过去。临走之前她还拉着纪罗绛的手说话。
“你小侄女过去,可就靠你照管了,大哥家的筍儿今夜在这里陪着大哥大嫂,我们家的蓁儿纵然有这个心,我就觉得麻烦了一些,可是房中又没有人将小姐孤零零的一个人放回去,也不是个事儿,可巧你们要过去,我便把她托付给你了。孩子年岁小一些,只希望不要打扰着你们就是。”
纪罗绛听到这话,也配合的笑,一边笑,一边伸手牵住纪幼蓁。“二姐,这是哪里的话?这样好的孩子,我看着都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倒不如这样,一会儿让她跟了她三弟去。正好我家孩子是个闲不住的,夫子还给安排了功课,孩子说要回房去温习功课,所以我在那边留了人,不如让蓁儿也跟着一道过去。正好帮忙指点指点弟弟的功课,这两天先生还说呢,说我们家策儿字写的比去年好些了,到时让姐姐过去看看这字是不是真的有所长进?”
纪罗絪听到这话也笑,一边笑一边谦虚几句。“你瞧你这话说的,男孩子家家的字,我们家自然是没有办法过多评判的,只不过既然你话都说到这里了,那么就让她跟了三弟一起去就是了。”
纪罗绛笑着答应了一声,招招手叫了纪悟策过来。两个孩子跟着身边带着的奶娘一道去了,可巧轿子就等在了外头,两人一道坐上轿子,向长辈们告了辞,便往房中去。
几个小辈们自然也知道这边的牌马上就要开局了,他们不在这里再呆下去,与长辈们挨个问了好。长辈们表示了理解,又向他们说了几句过年的吉祥话,他们回了便各自上了轿子往湖边去。
湖心亭那边早已是布置好的,今年年中的时候,家里人闲着无聊,想着湖心亭里是过多单调的,于是专门找了施工队来叫那湖心亭,又往上盖了一层之前的顶子,也请人重新设计了,还是纪太爷亲自拍的板。老年人总喜欢看着祖宗的基业,想着父亲的基业,没有在自己手里毁了,便觉得心中不胜的高兴,于是对于子女们想让自己过目这家中的布局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众人坐上轿子来到了湖边,通往湖心亭的还有一节亲水平台,专门用木板搭出的路。众人从轿子上下来,自然有抬轿子的人,将轿子抬到一边去停着,个人借着身旁下人手里拿着的灯笼,分开好几波前前后后的一起往湖心亭去。
纪罗绮自然与姜阮涟一道。
姜阮涟身旁站着紫嫣,纪罗绮身边却是没带人的。原本是带了南乔,将北栀留在了院子里头,应对着院子里头的事情。一到了晚间,各房的礼物便都要送过去,那房中的礼物等到自己回去的时候,定然已经是堆了一院子,若是不留一个可靠的人在院子中打点,只怕等到自己回去的时候是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的。
原本的确是北栀一个就够了,只不过今年临时出了些事情,北栀的母亲在前段时间突然不成了高价,回去照顾了一个月,好歹说着老人家的身体好一些了。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情,不曾想就在前两天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噩耗,说老人家夜里的时候突然去了。于是北栀到了假回去奔丧,院子里头又离不了人,自然就把南乔放在那边了。
姜阮涟笑着看着走过来的纪罗绮。纪罗绮走过来搭上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湖心亭去。
走在两人前头的是纪罗绛与纪柏珩。纪柏珩今年不常在家里,大多数日子都在外国留学,于是与家中的人交流的少了一些。今年回来自然没少被缠着问话,此刻身边就站着一个纪柏璟。
纪柏璟对于是否出国留学,心中自然是没有指望的,父亲或许会同意自己出国留学,可是母亲却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已经有了哥哥的前车之鉴,母亲自然希望自己就呆在母亲身边,一辈子都不要再离开母亲的视线,然后按照母亲的意愿娶妻生子。纪柏璟不知道自己想走一条怎样的人生道路,却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是怎样的。自己还这样的年轻,就已经对自己的人生一眼看到了尽头。
纪罗绮顺着面前风雨灯的光,看向前头的纪柏璟,最终还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么七八年过去,家中的人倒是日渐的稀少了。
纪罗绾不在了,纪柏琛也已经远赴东北。不知道在东北那边是不是还在欢欢喜喜的过年,不知道东北的战事是不是结束了,不知道这样合家团圆的日子里纪柏琛会不会忽然思念起自己的故土?这实在是不知道的。
姜阮涟察觉到身边人的叹气,握着的手更用力了几分。她并不能够完全猜透纪罗绮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却也能猜出几分。这几年家中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自己嫁进来开始,这个家里就在陆陆续续的发生事情,自己自然也见证了这家里的不少事情,如今看着这一张张面孔,只能感叹一句物是人非。
记得前些年的时候纪柏璟还总是一副极其高兴的样子。或许也算不上极其高兴,可总归不是如今这副样子。明明还年轻,脊背却有些骷髅,更像是平日里总是低着头所造成的。这样子看上去倒是像他已经死去的六姐。到底是一个母亲生的,同样的母亲教不出两类人。
她听着后头的脚步声,又想起了纪罗缊。记得自己刚嫁进门的时候,这个小姐说话总是咄咄逼人的,甚至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也总是一副急躁的不行的样子,平日里跟她说一句话要被呛三句。嘴上也总是不饶过别人,平日里最好说些话让别人来难堪,如今却觉得也大变了样子。
没有往日那么爱说话了,甚至也没有往日那么活泼,对于许多事情也不像往日那样子上赶着去与别人叫板,反而性子倒是柔软了许多。
这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情呢?姜阮涟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在这样的家里头,这或许真的算是一件好事情。王日过于尖锐的性格必然招致许多麻烦,如今性格柔软许多,或许在这家中的事情就少了一些。在这家里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说一句话,只怕就多做一桩错事。
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水阁。水阁里头已经布置好了,又另外安排了人服侍众人,大多都带了丫头,除了个别的几个并没有带随身的下人之外。只是在这里,大多是不用带随身的下人的,里头自然安排了足够的下人伺候着。
众人依次进入水阁,水阁桶共有三层,往日里他们总耗在一二层,如今却不耗在一二层了,再加上水格又额外修建了一个四层,于是众人都兴冲冲地顺着楼梯上了水阁四层。
水阁底下有厨房里头的饭菜,自然都是做好的,只等着上头传一个消息下来,便立马将饭菜端上去。
四层的风光自然更胜于三层。从四层的窗口推开窗户往下看,便能看到整个北平城。此刻的北平城是灯火通明的,比往日里不同。此刻,家家户户都舍得用一些炭火,或者是用一些烛火,更有钱一些的自然就是用煤油灯。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帘子,又或者是从外头买的灯串子,再不济的门前也挂着大红灯笼。不管是多么贫穷的人家今天夜里都是要点长明灯的,长明灯是对未来一年的美好祝愿,因为他们的日子过得实在艰难,于是对于明年才有更高的期待。
站在这里的小姐少爷们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们生出来就因为自己的姓氏与家庭而站在了别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从小接触到的都是各种名门望族,因为家庭的缘故,他们不用去讨好别人,也不用去处理一些自己所认为的很麻烦的事情。若是单说物质上面,他们永远是别人所企及不到的高度。于是他们此刻看着底下并没有那么多的悲春伤秋之感,而只觉得新年的北平城当真是极其美丽的。
姜阮涟也跟着一同往外看,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年看到这样的场景。看着这样的场景,自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父母。父母如今是不缺钱才过年的,不知道如今的弟弟穿上了一身怎样的新衣裳,不知道他们今天夜里吃的是怎样一顿年夜饭,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到了这边的新年焰火,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起自己?
纪罗绮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有片刻的愣神,便立马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姜阮涟转过头来,回应了一个轻轻的笑意。
众人落了座,今年自然与往年不大一样,今年家中少了两个人,又多了一个人,于是座位便又变了变。只是变来变去,却也没有多大变化的,只不过是与谁亲近,便坐在一起,家中向来是这样的。
纪罗绮自然身边挨着姜阮涟,姜阮涟身边坐了陈喜儿,陈喜儿旁边坐着的就是纪柏璟。纪柏璟边上坐着纪柏珩,纪柏珩自然挨着纪罗绛,纪罗绛与纪罗缊一同坐着,纪罗缊身边坐着的是自己的新婚夫婿冯瑞宇。
纪罗绮目光在几人之间转了转,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油然而生。明明去年的时候还是许多人,今年仔仔细细看过来,居然就剩下了这几个人。人人都说这是一个大家族,可是大家族的小辈却人丁奚落至此。只是自己舍不得归舍不得,自己却从不觉得自己帮助纪柏琛逃走是什么错误的决定。自己也永远不会后悔。若是没有国家的安宁,那么如今自己所享受的好日子也迟早会到了头。
纪柏璟目光在众人之间流转了一圈,外头的烟花声还在不断的炸开,于是派人去将窗户打开,为的是听一听外头烟花的轰鸣。打开之后,外头不单单有烟花的声音,院子里头大概是有人请了舞狮的过来,今天夜里的戏园子也会开着,纵然离得此处远,却隐隐约约的仍然能听到一些热闹的声响。众人自然都高兴,在新年的时候听到这样子热闹的声响,于是没有人去制止。
纪柏珩率先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今日大哥与二姐都不在,算起来我倒是算这里资历最老的了,那么就我先开头敬大家一杯了。”
众人自然都配合着拿起面前的酒杯,站起来隔空与他碰了个杯,随即拿着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后,众人又坐下来,他们年年玩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却总好在开头的时候先玩点抽签之类的东西。这两年姜阮涟也学会了飞花令诗词接龙之类的酒桌游戏,另外还学会了一些其他的玩法,比如什么投色子投壶,又或者是众人之间常打的叶子牌,麻将或者其他什么之类的东西。她似乎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却也与自己出生时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冯瑞宇毕竟是在这边过的第一个年,于是众人多多少少都会问他几句,代表的也是对于他加入这个家庭的欢迎。
冯瑞宇一边笑着与众人说话,一边想起来自己往常在家中的时候,每到新年与大哥们玩的东西,于是便率先开口提议。
“往年我在家中的时候,我的哥哥总好在过年的时候先与我玩一轮飞花令,不知道咱们这边有没有这样的规矩。若是有的话,不如咱们也先开一轮。”
众人自然不拒绝这个提议,于是有小丫头开始击鼓,最后那手中的花球停在谁那里,便由谁站起身来说一句诗词,若是说不出来或是说错了,自然就要罚酒,若是说出来便是由众人同饮一杯。
花球在众人中间快速的传播,小丫头的鼓声咚咚咚咚的响个不停,第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是停在了纪柏珩手里。纪柏珩看着停在自己手里的花球,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既然咱们的接龙是燕字,又正好轮到我了,那么我便率先开个头。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众人听到这里,都轻轻笑了两声,而后有下人帮忙倒了酒,众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纪柏珩随即坐下,鼓声再次响起。
第二次轮到的是冯瑞宇。冯润宇站起身来,看着自己手中的花球,也笑出来。“要不然是我说呢,刚说到我家中是总玩这个游戏的,这花球就轮到我这里了。”他顿了顿,说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第三次停下来的时候是停在了陈喜儿的手上。陈喜儿自然没有前头两人那样幸运。她虽然也读一些书,可只不过是杂学旁收的东西,若是要是说飞花令这样的东西,她向来是不擅长的。本身便不知道几个与这里飞的燕字有关的诗句,此刻一紧张,站起来自然又忘干净了。索性站起来的时候,便让小丫头蒸好了酒。
她手里举着酒杯,向众人隔空进了一次,带着满脸的笑容。“哎呀,今天算是我出丑了,我实在是比不得你们这杯酒,我就喝定了。”说着,将酒杯送到嘴跟前,一饮而尽。众人也并不气恼,看到将酒喝下去,便都哈哈笑了出来,笑了两声,又让小丫头继续击鼓。
这个游戏玩了有十几轮,几乎将众人都轮了一遍,有些倒霉的自然都轮了两遍。几轮过去,众人的酒都喝了不少,于是这酒桌游戏就暂时停止,免得众人今天夜里喝多了,明天早晨逛庙会的时候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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