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罗绮冷静的看着尤青发疯,等到尤青满意的将自己的话全部说完,而后靠在椅子上伸手在胸脯上为自己顺气,嘴里还有些微微喘息的时候,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她冷眼瞧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一群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说起来,陈姨娘的事情,他们也算是有过错,实在是没看好,让人在碗里头下了药,这才导致陈姨娘没了孩子,只不过实在也用不着那样子责罚,每个人罚半个月月钱就是了。管事的罚一个月,就当是没有看顾好,四婶娘又何必动这样大的气。”
姜阮涟自然没有坐下来,而是绕到后头在纪罗绮身后站着,一言不发。原本跟着一起来就只是因为怕房间里突然再出些什么事情,这才跟着一道过来,过来一看也知道这定然是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此刻尤青正在气头上,大概对于姨娘一类的人物都恨不得剥皮抽筋才好。
尤青听完纪罗绮的处罚也知道人今天是铁了心不让自己继续再闹下去,于是冷笑一声,看着丫头们跟下人们如临大赦的出去,门被关起来,这才转过头去。“四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心好的,可是这是事情没有落在你的头上,若是事情落在你的头上,你又该怎么办?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告诉我这些事情本身就是没什么大碍的,不要去迁怒下人。”
纪罗绮冷眼瞧着尤青,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开口说道:“四婶娘,你刚刚问我凭什么,这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就如同咱们出生在大户,人家从小不知道金钱上的愁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可是四婶娘,你出去看一看,这样的乱世城中有几处是有乞丐的,城中有几户人家是没有财政困难的。四婶娘,你大概也想过前两年的时候打倒列强除军阀,你的母家败落了,于是你如今心慌,我不怪你。可是你再怎么心慌也不该做出那种种错误决定。或许本来你是受害者,你的确也在这家中被搓磨了许多,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一个又一个的人变成一个又一个受害者。”
由轻皱起眉头,说话的声音更大了些。“受害者?什么受害者?我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来,我何尝有对不起你们家任何一个人,我又何尝害过你们家任何一个人?四姑娘可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纪罗绮转过身子来与尤青对视,一双下三白的眼睛在尤青身上打量了半天,而后叹了一口气,略微点点头,“既然四婶娘这样说,那我就让四婶娘做个明白人。”
“四婶娘抱怨来抱怨去,总不过是家里的事情,我固然也觉得四婶娘说话有理,可是四婶娘又为何不仔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呢?当初实力的死是大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家的错,是四爸的错,是四爸不愿意面对自己儿子的死,于是将责任怪在了四婶娘头上,这才导致你们夫妻之间出现了嫌隙,这件事情我同情四婶娘。可是六妹的事情呢?”
纪罗绮顶着尤青期期艾艾含着泪水的目光,继续往下说。
“六妹当初对于那桩婚事是极其不满意的,可是四婶娘你为了攀上蒋家,还是硬生生的让六妹结了那桩亲,不曾想人家早已有了喜欢的姑娘,于是六妹在这桩婚姻里面面临的整日整夜的吵架和丈夫的恶语相向,甚至两个人做不到表面上的功夫。至于六妹的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不多说,四婶娘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尤青听到这里,立马抢了话头,急匆匆的说道:“那不过是因为你六妹过于小孩子心性,哪有女人家的丈夫是一心一意的呢?孩子就是夫妻间的纽带,只要你六妹再熬一熬,孩子出生了,夫妻俩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往后就算是为了孩子互相谦让一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哪里就到了非要寻死觅活的地步。”
纪罗绮眼神仍然是冷着的。
“那不过是四婶娘,你这样想,可是你看看那六妹夫是不是在孩子出生或是六妹怀孕的时候多看过六妹一眼,当然也并没有。六妹怀着孩子,她整日整夜的与六妹吵,后来孩子出生,她更是整日整夜的不着家,你觉得六妹为什么在孕期频频做出冲动举动,你又觉得六妹为什么宁可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或许你会说,这是因为六妹过于残忍,可是你也不仔细想一想,哪个女人是真的愿意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动手的呢?说起来,这女人爱孩子,只不过是世人强加给女人的天性,可是女人究竟有没有这个天性,也实在是犹未可知的。便比如四婶娘你,宁可要六妹自杀,不可让六妹合离。”
“你这是什么话?”尤青一拍桌子,立马站起来,因为情绪过激,还有些站不稳,熏儿连忙在旁边扶着,“哪里叫做我宁可看着你六妹去死都不肯让你六妹和离呢?你可想一想,虽说咱们家的规矩不同于别家,是人家来当上门女婿,可是自古女子以夫为天,这就是不争的事情。哪里有你六妹合理的道理?况且就算咱们家家大业大,你又没离过一次婚,你往后又要你六妹怎么做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孩子,你就当真觉得是什么好事了吗?你一个人不成家也就算了,偏偏不能要这家里人跟你一起守活寡吧。”
纪罗绮看着尤青站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的样子,一双目光仍然是冷的,在油漆面上漂来漂去,最后还是略微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自己是劝不回自己的四婶娘的,可是这次心里总抱着一份希望,哪怕真的能让四婶娘翻然醒悟呢,哪怕能给六妹讨回一个公道呢,哪怕能给七弟争取一些可能呢,又或者真的能让四婶娘迷途知返呢。
“罢了罢了,若是婶娘执意如此,觉得我也不与婶娘多争辩,只是婶娘该想想。当初那桩婚事固然也有我四爸的错,若不是四爸如此懦弱,不做任何的主,瞧这四婶娘定了这桩婚事,便觉得是好的,也不至于就把六妹往火坑里推。六妹且先不说,那就说说七弟,七弟岂不是被你和四爸骗了的吗?七弟原本一心想着先读书,而你们也因为当初的前车之鉴,于是决定先答应了七弟读书的要求,而后趁着读书把七弟困在家里头,让七弟结婚,只是你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七弟宁可拼着不读书,也一定要离开这里,四婶娘,你去好好想想,这家究竟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这么大一个家,难道是个老虎窝,让七弟非要跑出去吗?”
尤青听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纪罗绮的脸,眼看着就想要一巴掌打上去。“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七弟,当初若不是你们大方带了人出去,怎么人就走了呢?若是日日在家里呆着,怎么好端端的少爷就没了呢?偏偏你们回来还要给我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当真是苦了我儿!”
姜阮涟看着尤钦一副癫狂的神色,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脚下略微动了动,想要到前去挡着。北栀是跟着一起来的,察觉出身旁人的异动,轻轻的伸手拽了一下姜阮涟的衣角,对上那一双担忧的眸子扬起唇角笑了笑,示意人不要担心。姜阮涟仍然是担忧却停住脚步没动,只是手却悄悄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裳,只等着尤青若是什么时候突然动手,便一下子走到跟前去。
“是七弟自己要走,我跟大哥已经说过了,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七弟会突然来这么一招,等到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早就没了踪影,还连带了两个随从一起。四婶娘若是非要把这件事情算在我跟大哥头上,我跟大哥自然不好争辩什么,可是我们做过的事情没做过的事情,我们自己心里也都是有数的。”
尤青气极反笑,又一下子在椅子上坐下来。“我不跟四姑娘你争辩,我如今还在忙着我这边的事情,你是读过书的,我说一句话,你有一筐筐的话等着我说,我自然吵不过你,可是你今天来,若是只为了教训我,那也就算了,我没空听你的教训,况且再说了,谁给了你的胆量,敢跟长辈这样说话的?若不是我现在顾不上,我如今变到公公婆婆那里去告你一状,你看看公公婆婆究竟是护着我还是护着你这个孙女?”
纪罗绮皱了一下眉头,反而又笑出来。“四婶娘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若是辛辛苦苦跑来一趟,单为了跟四婶娘斗嘴,那我可当真是无趣了。陈姨娘的事情我也略知了一二,只不过是来给四婶娘送个定心丸,正好碰到四婶娘这边有事情,这才说了两句的。”
“定心丸?”尤青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你是在家里正儿八经的小姐,你能给我送来什么定心丸做不过就算是你做了什么错事,你毕竟还是这家上的姓,家里总不能把你逐出去,你有哪里能理解了我的苦楚?”
“四婶娘,这话就说错了。四婶娘是四爸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虽然四爸与四婶娘感情出现了嫌隙,可这是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情,我们不好多插手,只是四婶娘自己仔细想想,在你们出现感情裂缝的这段时间,这么些年了,四爸可有说过要换一个,家里又有谁对四婶娘是过多指点的呢?或许四婶娘在这家中也做过一些不合适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究竟又影响到了什么,您仍然是这家里的四太太,人人都恭恭敬敬的,不是吗?”
纪罗绮自认为话说到这里已经极其清楚。何必费这样大的周章,左右是利益联姻,只要不触及两方利益,这桩联姻便是坚不可摧的,莫要说是害死一个姨娘的孩子,哪怕这孩子真的是尤青害死的,也必然会有人出来顶了这个过错,只不过是尤青与纪和悯感情再差一些罢了,又算是什么要紧呢?
尤青一边听着话,一边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珠子转了两圈,略微往前凑了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罗绮也往前凑了凑,轻轻地笑了一声,四下看了看,一边觉得跟这种点不通的人说话当真是心累,一边压低了声音。
“就算真是四婶娘,你干的又能怎么样?你只随便查一查,找出个人来顶了这个罪名也就罢了,又能如何呢?说破天去,你是家里明媒正娶的,若是说四爸和你有什么感情,这本身就是不重要的,你仔细瞧瞧,这家里又有哪两个人是真的因为爱情而结的婚呢?就算这事情闹到爷爷奶奶那里去,自然也是向着你的,毕竟你是他们千挑万选的儿媳,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为了家里的名声,也得是护着你。况且如今老将军还没倒台,只不过是受了别人些限制,那就能永远受限制了呢。我看四婶娘你实在是多虑。”
尤青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连声道谢道:“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到底是我错怪你了,原来你已经是个极好心的。你就这么说,那我就明白,也多谢了你的提点,改日我定然是登门道谢的。”
纪罗绮站起身来,瞧了一眼身后一脸紧张的姜阮涟,突然之间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就不必了,就当是我说话唐突的赔礼就是了。正如四婶娘所说的,哪有小辈跟长辈这样说话的,我跟四婶娘说话已然是见月了,能帮上四婶娘全当是我赔个,不是不求着四婶娘对我感恩戴德,只求着四婶娘原谅我过失就是。”
“是是是。”尤青连连点头,而后招呼一旁的熏儿,“快,好生送了四小姐出去,另外,将那些丫鬟婆子还有什么伙夫都给我叫进来。”
纪罗绮轻笑一声,让熏儿留下,自己带了人出去。
一行人弯弯绕绕的出了这边厨房,而后上了轿子,一路回了大房那边,直到进了大房院子里面,姜阮涟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屋子里面没了别的吓人,四下一打量人都在门口守着门帘子,早已拉下来,这才露出些嗔怪的眼神,看了纪罗绮一眼。
纪罗绮被这一眼逗笑了,也知道四下是无人的,于是伸出一只手去握住姜阮涟的手。“哎呦,好姨娘,我这不也是无奈之举吗?你又何必担心我呢?四婶娘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真的跟我动了手脚。不看三面看佛面,我的面子不值钱。难道我母亲跟我父亲的面子还不值钱吗?”
姜阮涟在椅子上坐下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去。“是啊,我就多余担心你,你堂堂小姐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我一个姨娘我插什么手,我人微言轻的不该管小姐你的事。往后你有这种事情,何必带着我去看的,我担惊受怕的,你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
纪罗绮挂起一张笑脸,笑嘻嘻的又绕到姜阮涟跟前,在椅子上头坐下,仍然是伸手握住姜阮涟一只手。“好了,好姨娘,我何尝不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呢,可是刚才那个局势你也看到了,我若是不说出点什么,只怕这事情是没个好相遇的。说到底,我也看明白了,这事儿啊,多半是陈姨娘自导自演,偏偏四婶娘是看不明白的,这事情这么闹下去,除了能让大家都觉得心烦,实在是没什么益处的,不如早些了结了的好。”
姜阮涟原本也不怎么生气,此刻听到这事情是陈喜儿自导自演,立马来了兴趣,好看的眉头一皱,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还在人家手里握着,问道:“陈姨娘自导自演,这怎么可能呢?这孩子是陈姨娘的亲生骨肉,陈姨娘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下这样的毒手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纪罗绮沉下面色摇了摇头。“错不了的,必然是这样。你想想怎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药放进去,怎么就能这么久都没给人察觉?除了是陈一娘自导自演之外,也没别的可能,况且再退一步讲,那要或许原本也不是在碗里头的,而是放进去之后才被抹的,那自然是别人抓不见的。”
“那你倒是说说陈姨娘这么做为的什么,没了这个孩子傍身,四姨娘又是那样的性子,陈姨娘的日子可不好过。”
纪罗绮松开了姜阮涟,略微垂下些眼帘,语气中似是无奈:“还能为着点什么呢?不过是为这与六妹的情谊,替六妹打抱不平罢了。只不过实在是用错了法子,想靠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去扳倒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妻,这可真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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