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平城晚春 > 第二百三十章

纪罗缊原本以为言尽于此对方就应该恍然醒悟,可是眼瞧着对方一脸怒气,心中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紧接着一拍桌子站起来,瞪圆了一双眼睛。
“我是名门望族的小姐不假,可是你也还记得我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哪个名门望族的小姐能有你这般作贱的?你别忘了,当初你们家对于这桩婚姻也是十分支持的,如今你在这里惹了我不高兴,我一封信写回去,你倒是瞧瞧是你家里人过来劝你,还是我家里人劝我?我早已给足了你面子,你竟然与我成了婚,就不能有二心,你别跟我扯什么男人,三妻四妾的,你打量我不知道,现在外头是民国了,你们以前那些规矩早就是不适用了的。”
冯瑞宇瞧着妻子怒目圆睁,耿直了脖子,抬着头与自己说话,未见半点示弱。原本他是不想再去说什么的,可是此刻突然听到妻子提起自己家事,又想着家里当初将自己送来这边入赘,虽说算起来算是自己娶了人家家里的女儿,可是也到底是住在这边的。他原本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此刻突然被妻子提了出来,自然是怒火中烧。
纪罗缊眼见着他也怒气冲冲的倒是未有丝毫的退缩,仍然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你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们一个个的都说什么男人能干事,男人能干事,可是我却也知道女人是能干些什么的,这别的不说就单着,婚姻上头凭什么你们能三妻四妾,我们就一定得忠贞不二。既然要求我忠贞不二,那你也不能在外头有什么闲的。虽说我对你是没几分感情,可是咱俩这面子功夫还要做这成婚才刚多久,你就给我抬进来一个妾,我是万万不同意。”
冯瑞宇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怒道:“你不要给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你突然跑到这边来,就是为了说这般违背祖宗纲常的话吗?我倒也听过外头的思想,可我觉得外头只不过是瞎胡闹,你瞧瞧他们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自然人情伦理都能不顾了。可是如今咱们虽乱,也没到了那般田地,你现在就跟我扯这些话,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的。”
纪罗缊听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往前走了两步,直冲冲的对上对方的眼睛,丝毫不示弱。“笑话,笑话我什么?难不成笑话我丈夫在外头看上了个歌舞厅的舞女吗?我早与你说过了,歌舞厅那些东西若是真的不是自轻自贱,何必与去与色取人。只不过是把当初的青楼女子换了个说法,你们倒是一个个的巴巴往上凑,难不成你还想把人娶进来压在我头上不成?如今我说几句你就这样子怒气冲冲,到底是因为我处了你的逆鳞,还是你就一心护着那个女人,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了。”
冯瑞宇或许原本是没那些想法的,可是如今看着妻子灼灼逼人的样子,心中也是止不住的,于是心一横就重重的点了头。
“是又如何?我当初娶你,只不过是因为家里逼得紧,当初家里只说让我娶你,可从来没说过不允许我娶什么小妾。你这些话纯粹是歪理,你就出去论一论,但凡是个有些地位的男子,哪个身边没个三妻四妾的,怎么人人都行,偏偏就我不成的。且不说别人,就单说你们家中的你大爸和你四爸哪个又是没有的?”
纪罗缊听到这里,更觉怒火中烧,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着冯瑞宇。“好啊好啊,如今你终于是说出你的实话来了,瞧瞧瞧瞧狼子野心的东西,当初你们家求着我们家将我嫁给你,如今你倒是出尔反尔了,这么几日就看上一个外头的野丫头。”
冯瑞宇听到这话,自然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说着,眼瞅着越说越生气,旁边站着的丫头随从自然也一个个的心惊胆战,恨不得上去将两人分开。
冯润宇的随从冯岩最先看清了现在的情况,自家少爷是过人家这边来的,就算再怎么心中有委屈,可是说到底了,也是天高皇帝远没有家里的太太跟姥爷为少爷撑腰,少爷在这边难免吃了亏,于是也上去扶助自家少爷,一边帮少爷顺气一边劝慰。
“行了行了,少奶奶也是一时心急,想着少爷大概去那样的场地不好,又勾搭上那样的女子,怕少爷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关心则乱的。”冯岩扶着冯瑞宇坐下,又转过头瞧着怒气冲冲的纪罗缊,“少奶奶也是的,少爷糊涂了,少奶奶难不成也糊涂了?少爷这样子,少奶奶劝着些就是了,何必这样子跟少爷大动肝火,到时候传出去也让人家看了笑话不是?”
“笑话什么笑话,哪里来的笑话?”纪罗缊是个软硬不吃的,听到这话之后只顾砰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眼睛直直的瞧着冯岩,“到底是现在我跟丈夫在房内争吵,是笑话还是到时候丈夫娶一个歌舞厅的舞女回来做妾是个笑话?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们家里进来一个舞女,那时候这家里才是真的不能过了。原本大坝那边娶了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已经让我觉得丢脸,如今我丈夫要是再娶一个歌舞厅的舞女回来,那么我这家中才实在算是家宅不宁了!”
冯岩听到这话,连面容都有些扭曲,急着想让两人别说了,却不曾想,刚刚坐下的冯瑞宇听到这话之后,腾一下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纪罗缊跟前,冯岩原本还想去拦,却架不住自家主子一把将他推开。
“到底是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不起人,人家只不过是流落烟花之地,哪里就是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不堪了呢?曾经也算是书香家里的小姐,只不过是家道中落了,这才一招没了办法,我瞧这人实在可怜,只不过是说两句,在你这善妒的妇人心里就成了这个样子。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过两日我就找人给她赎了身,风风光光的抬进你这家门来!”
“你敢!”纪罗缊一时间气的身上也发抖,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除了婚事上头实在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委屈,于是一时冲动两三步走到跟前去,轮圆了一巴掌就打在冯瑞宇脸上。
“你就算是要娶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我不点这个头,我倒看看你敢不敢?就算你真的娶进来了,只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罢了,哪天我就给人发卖了,到时候仍然让她回她该回的地方去。你指望我跟那样一个下贱胚子共处一室,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冯瑞宇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从小在家中虽说也受过责打,可是如此明显的羞辱,意味却是从来没有的。大家都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小姐,凭什么自己要让着他人?于是此刻,少爷脾气上来了拦也拦不住,冯岩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止不住自家少爷不断的往前走,一把抓住了少奶奶的领子。
纪罗缊的丫头,看到这一个场面,也觉得有些害怕,银瓶连忙走过去拉住冯瑞宇的手,使了些力气,想要掰开,却不曾想,冯瑞宇用了十成的力气,死死的抓着纪罗缊的衣服,万万是不可松开。
“姑爷,你快松手,你这样子会勒着小姐的。”
冯瑞宇此刻怒火中烧自然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把挥开了银瓶,仍然是抓着纪罗缊的衣领不松手。他此刻被气的眼睛都有些泛红,红血丝布满了整个雪白的眼仁,连带着半边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勒着就勒着了,正好把这个悍妇勒死,我好另娶他人。当初只不过是家里定下来的事情,我做不得主,这个悍妇也做不得主,本来想着两人互相迁就一辈子,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可是如今这个悍妇偏偏要干预我的事情,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般的委屈,此刻凭什么又要向你家小姐低头?”
纪罗缊猛地一下子被揪住了衣领子,突然之间的窒息感勒的有些喘不上来气,可是抬起头对上丈夫怒气冲冲的神色也不愿意落了下风,一只手抓住丈夫的手,将人的手从衣领往自己的脖子上头带。
“你倒是个有种的,有种你就别抓我衣服领子,有种你今天就掐死我,我看看你怎么跟两家交代。你自己倒是觉得你娶个舞女是好的,可是我不点头,那歌舞厅的舞女进不来,我只要随便跟家里人说一声,你瞧瞧家里人会不会允许你去娶一个舞女进门?我劝你还是趁早认清局势,跟那舞女断了,否则的话,我们家里头想要让一个舞女在这城里头活不下去,还是简单的很。”
冯瑞宇被这些话气得连头脑都不大,清明竟然真的就要把手往纪罗缊脖子上头掐。一旁的两人看到这场面都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个上去拉冯瑞宇一个上去拉纪罗缊,好说歹说才将两人分开了。
冯瑞宇被分开之后猛地一甩袖子,瞧了一眼面色,有些微红此刻仍然在喘气的纪罗缊,冷哼了一声,抬脚跨出了门外。
“别的你那些大小姐脾气跟我说事儿,既然你今天这样说了,我也不能让人家白白的受了你一顿辱骂,明儿我就出钱让人赎了身,然后我就去地铁站去找媒人,我娶亲还轮不到你同不同意?到时候非但如此,我还要把人上了宗谱,你是正妻,人家也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纪罗缊被这话气得头脑发晕,两三步走到门槛处,脚下的鞋发出蹬蹬的响声,冲着冯瑞宇的背影怒吼。“你敢!”
冯瑞宇也不甘示弱,临走之前还要再还一句嘴。“那你就等着,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纪罗缊被气的头脑发昏,抄起手边的一个杯子,就朝着地上狠狠的砸了过去,发出砰的一声响,那昂贵的轻薄的瓷片立马四分五裂的碎了一地。旁边自然有下人这样,那瓷片少了,丫头又赶忙过来安抚自家小姐的情绪。
至于两人那日各自都做了什么,暂且不提,只说冯瑞宇那一日实在是被气得狠了,于是自出了门之后转头去了别的房间绕了一圈,而后在书房睡下,第二日仍然往歌舞厅去了。
纪罗缊在对方走后,也没有在对方屋中久留的意思,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关了门却半夜都没有睡着。思来想去,心中总归是怨恨。自己其实对于丈夫的爱,原本就是没有什么执念的,只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自己一直认为自己往后得到的会是一个如意郎君,会与自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处处宠着自己,爱着自己,可当自己的婚姻毫无征兆的到来时,母亲的一番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自己的头上。自己天生的命就是为家族牺牲自己,注定要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这是自己没有办法选的。
父母的爱情是假的,背后是利益的残联,而到了自己这里,来不及自己去醒悟,母亲已然把血淋淋的真相撕开揉碎,摆在自己面前,然后告诉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所面临的是这样的境地。
纪罗缊趴在床上半晌缓不过来神。
从前少女时代的时候,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的事情发生,可是等到自己越长越大,母亲却要硬是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自己不想知道的,可是母亲逼着自己懂,所以自己必须要懂,哪怕懂了之后并不会有任何的好处。自己原本可以沉溺于少女时代绮丽的幻梦中,可是却被母亲逼着硬生生的直面这残忍的道理。
她曾经是被过度保护的娇花,如今却要面对外部的摧残,又谈何容易?
她本来可以不在意冯瑞宇,可是却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落得这样的命运,不甘心自己少女时代的爱情还未开始就已然结束,剩下的只有相敬如宾的夫妻。可是相敬如宾已然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两人再闹下去,莫要说什么相敬如宾,只怕以后的日子没有一天会过得平顺。
她不甘心。不希望自己的爱情就这样落了空,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自己所幻想的爱情,也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就这样子将就了,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去改变,这是家里的决定,自己没有办法干预。
想着想着,泪水就糊了,满脸在泪水中迷迷蒙蒙的睡去,到第二日早晨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光线有些晃眼睛。
或许有赌气的成分在,又或许真的有些兴趣,总之冯瑞宇第二日真的去了歌舞厅那边找人出了大价钱,联系到了歌舞厅的妈妈。歌舞厅的妈妈眼见着她进来,急忙让人搬了椅子过来给她坐下,她也并未坐下,只说自己来给玛德琳赎身。
算起来,这位舞女还不是正经的中国人,而是英国过来的女子,至于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这就不必再说,据说这位女子的母亲是英国人,原来是父亲的姨娘,后来生下这位女子继承母亲的长相多些,自然也更显异域风情。至于中国的名字,这位女子没说,只说自己叫玛德琳。这玛德琳是英文的名字。
冯瑞宇也不计较这些左右名字什么的,也只不过是个代称,早听说家里也有人有英文名字,有个称呼喊着就是马德林,也是个正经名字,又不是什么编出来骗自己的,又何必过多追问呢?
妈妈听到这话之后,迟疑了片刻,上下打量冯瑞宇几眼,这才问起来,家里小姐难不成同意了吗?这产业是纪家的,平日里也总是那边的总管过来,前两年也知道家里小姐嫁给了冯瑞宇,如今冯瑞宇过来赎舞女,除非是小姐同意,不然又该把这人安放到何处去。
冯瑞宇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原本以为过来之后必然是顺顺利利,却不曾想在这里就被绊住了脚,不愿意在妈妈面前失了脸面,于是点点头说小姐自然同意的男人纳妾,哪里轮得到小姐说三道四的。
妈妈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而后接过了递过来的银元将玛德琳的卖身契给了过去。
“这丫头也算是攀上高枝了,既然姑爷喜欢她,就带走了吧。”
玛德琳被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瞧着妈妈一脸含笑的样子,又瞧着对面的冯瑞宇,也不免的低下了头,羞红了面颊。原本以为这人所说的要赎自己,只不过是玩笑话,毕竟在这里的日子虽然不长久,可是自己也已经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人,却不曾想,真的有人愿意赎自己出去。
于是也不再推脱什么,只说谢谢妈妈这些年来的照顾,而后又跟妈妈说了几句话,点头一个个答应下来,就红着脸跟着冯瑞宇出去,一路上的轿子往原先安排好的宅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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