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打地鼠,按下了葫芦起来了瓢。
我走进电梯,看到一些血迹蹭在金属色的轿厢边缘。
八楼的按钮上,一枚清晰的血指纹也已经氧化成铁锈色。
难怪业主这样抱怨。
我用钥匙点压了一下八楼,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他没有再回医院。
私立医院相对管理更人性化,也给我和他这类人提供了太多胡闹的借口。
隔着微信,心疼江医生三秒钟。
我回复说先别急,我这就上楼去看看。
江孟祈说,陆佑捷他妈知道他受伤的事正往回赶。
估计他是不想把事闹得不好收场,才先躲起来的。
想起刘涵之前对我的警告,我心下也有余悸。
段晓玟爱子心切,这要是真不依不饶起来,什么季妙言,什么钱大海张阿姨,只怕没有哪个细节真能瞒得住她。
陆佑捷怕季妙言露馅,那我怕什么?
是怕多出来两百六十万没人再肯买单了么?
我脑子也乱了。
门锁密码是0913,季妙言的生日。
我推门闯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夹杂着血腥味,直扑鼻息。
还好,我在洗手间的地面上找到陆佑捷。他独自坐着,靠着墙。
身边空了一整盒的烟,以及落了满地的烟头烟灰。半边肩膀渗出的血已经干涸了,人倒是清醒着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来到他身边蹲下。
“陆佑捷,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呢?”
“没敢动。”
他睨了我一眼,张开口,嗓音也是哑的。
烟呛的。
他以前都没这么大的瘾,估计是为了止痛吧。
他不敢动,一扯伤口就流血。
于是这么坐着,等它自己慢慢凝着。
我说我给江孟祈打个电话。
“我不能回医院。”
陆佑捷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脸色已是苍白到泛青。
他说他妈估计这会儿都到了,而且他爸也一起过来的。
我心里莫名哆嗦了一下,我没有跟陆佑捷的父亲正面打过交道。
上学那会儿,有次远远地看着他人在车里。
不清晰的轮廓,刻出了清晰的不怒自威。
在陆佑捷这样的家庭里,强势的父权就像是某种不死不灭的诅咒。
我不是没有亲眼看到过他挑战规则,可结果呢?
说实话,我不紧张是装的。
原本陆佑捷投钱给我开的这家公司,就已经惹的他父亲很不满意。
感觉像是小打小闹玩物丧志一样,跟那些圈子里没谱的二代们随便砸个千八百万给女明星拍电影是一个性质。
加上他回国这阵子,有事没事都泡在蓝音这边,搞得大周末一早还得回陆氏总部去加班——
我知道他爸妈已经很不开心了,对我的怨气自然也不会比早几年来得少。
只是一想到我跟陆佑捷的关系已经摆得这么明确,构不成任何麻烦和威胁,也就没有再多干涉。
可现在陆佑捷伤成这样,真把一件件事情摆出台面上来查。
钱大海是冲着张阿姨来的,张阿姨是我罩着保着的,双方冲突是季妙言挑唆的。
到时候陆佑捷为了季妙言必然弃车保帅,亲儿子亲父母又不会真的隔夜仇。
就我一个冤大头,还能全身而退么?
“可你不去医院,这伤……怎么处理呢?”
我甚至都没有扶他起来的力气,但听他说了不去医院的一瞬间,还是舒了一口气的。
不去医院,就意味着还能撑着瞒着一时半刻。
“你不是要打电话给老孟么?”陆佑捷皱紧了眉头,疼痛让他的声音有点颤:“我说我不能再去医院,可没说不让他过来。”
我这才晃过神来,赶紧拨通了江孟祈的语音。
对方要赶过来至少半小时左右。
我看了看时间,对陆佑捷说,我想先下楼去洗个澡。
“程时音你还是不是人?”陆佑捷炸了。
我很无奈,我说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意义。
你左边的锁骨被劈断了,现在缝的伤口又裂开了大半。
动一下就会出血,只能先这么坐着等着。
所以我陪着你,也没什么意义啊。
何况他都坐在这儿坐了三个多小时了,不在乎再多一会儿是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旦讲出来,肯定是残忍的。
陆佑捷用苍白的指关节推了一下眼镜框,我避开他眼睛里真实隐忍的疼,也避开了没出息的内疚和不安。
他伤成这样,又不是为了我。
反正是他这样说的,我也就这样信了。
“还有烟么?”
他问我。
我摇头。
我又不抽烟,办公室里常规备着都是给客户留的。
“少了一支。”
陆佑捷盯了一眼空烟盒,他说少了,那就是真少了。
抢救的时候,我在外头慌得一匹,确实从他口袋里拿了一支。
“你抽了,怎么?吓坏了?”陆佑捷戳我的心思。
“没有,我当香点了,敬菩萨。”我说,保佑你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陆佑捷的眼神滞一顿:“所以,这次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要多少钱?”
我莫名咬死了内唇,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肯定是要出来气我的。
所以既然他开口问,我也不装了。
“两百六十万。”
说实话,我手里的钱是救命的底线,我更不忍蓝倩跟我一样掏空那点家底。
“冯总监肺炎住院了,研发进度赶不上开发引擎的免费试用期。不过年费先付出来之后,账号可以转卖回——”
“所以你把我晾在这三个多小时,是换了个男人去陪?”陆佑捷冷冰冰地掐断我的话,“忙得跟陀螺似的,这么多男人凑不出两百多万?”
我轻轻掐了下指甲:“公司是你投的,我把遇到的状况告诉你,是尊重你的知情权。不是……在用季妙言的事跟你谈判。”
见陆佑捷没有立刻应声,我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他,继续道:“所以,无论你出不出这笔钱,我都不会跟季妙言就这样算了的。”
我把他的话堵死了。
这一次,我不做选择,也不做退让。
陆佑捷说让我先找证据再说话,无所谓,只要是她干的,证据总会有的。
我没办法就这样放过季妙言,否则我怎么跟小林交代,怎么跟张阿姨交代?
陆佑捷轻轻呵了一声,右手捂住左肩,看样子是实在坐得僵了,不得不想办法调整一下姿势。
可仅仅就是这微小的一个动作,又引得一阵鲜血狂泻。
我看得头皮发麻,隐约听到他说:“程时音,你到底是来求我的,还是来威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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