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震霆反复把这两行字看了好几遍，眼前的这份文件像团成一个球塞进了他的喉咙里，堵得他上不来下不去。
为什么封闭整个世力，偏偏只留下他一个人？是因为他的身份重要，还是有把他必须要留在这的理由？
季震霆越是琢磨，那抹不祥的预感就越是在他心头往下坠，于是他抬起头看向秘书：“送这份文件的人呢？”
“那位先生放下东西就走了，连句话都没说。”
这态度哪像是通知，根本就是勒令。
季震霆放下手上的红头文件，沉沉地叹出一口气：“下达集团通知，本月26号全体员工放假一天。”
秘书愣了下，小心翼翼地确认：“董事长，是全体员工吗？”
季震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秘书赶紧答道：“是，我这就去。”
一转眼，时间就来到了五天后。
凌晨四点，从西郊机场到西三环之间的路全面戒严。天还没亮，一辆辆望不见头的红旗轿车驶入世力园区，现场上千名武装警察严阵以待。
季震霆是八点到的，他的车被拦在了三公里外，下车后经过两轮严格的身份验证，这才在四名警卫员的保护下，上了另一辆准备好的车。
等季震霆到了集团总部，占地两千多亩的园区内万籁无声，但目及之处却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卫团。
这种特殊部队只有在保护国家领导人时才会出现，这么多的人全体出动，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季震霆被一路带到了临湖会议中心，三楼最大的会议室门前，他见到了一位姓刘的秘书长。
对方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两名警卫员打开门，刘秘书长先一步进去：“各位领导，世力集团的董事长到了。”
圆桌上的领导人们微微侧目，季震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位胸前挂满勋章的将军，而右手边坐的那位是他曾经只见过一面的大领导，再然后是国防部的……
季震霆后颈一阵阵发麻，全身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这时刘秘书长开口道：“季董事长，你的位置在这里。”
季震霆双腿僵硬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手心都已经捏出汗了。
“领导，常所长刚才发来消息，预计时间可能还要再延后半个小时。”
坐在主位上的领导皱起眉，马上道：“是我们自己来早了，延后一两天都没关系，可千万别让他们有任何方面的压力。”
“是，我这就去回复。”
刘秘书长出去后，那名将军笑了一声：“咱们这些老家伙是急了点，不过也确实是待不住啊，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想乐。”
坐在他旁边的领导闻言，开口打趣道：“你昨天才睡不着啊，我前几天就失眠了，我爱人还给我熬的中药，给我苦得舌头都尝不出味了。”
一句话让满桌的人都笑了起来，唯一一个笑不出来的，自然是季震霆。
他如坐针毡地样子太过明显，主位领导的目光微笑着划来：“季董事长，你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吧？”
季震霆心乱如麻，却还要强装着不露怯：“是，我的心情也很激动，世力能出这样的成绩，整个集团都与有荣焉。”
话音刚落，老将军张口想说什么，但却被旁边的人轻轻拍了下胳膊。
“这样吧，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在园区里逛逛，也好好参观一下世力集团。”
领导们要参观世力，季震霆身为董事长自然要陪同。
他这几天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早上起床都是灌了降压药来的。这一逛两个多小时下来，四分之一的地方都没走完，他早已是脸色蜡黄，连笑一笑都显得力不从心了。
眼见领导们就要转战下一个地方，刘秘书长一路小跑了过来。他到了跟前还没开口，领导就双眼生光地问道：“到时间了吗？”
刘秘书长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刚刚接到常所长的通知，可以进实验室了！”
“快走。”
所有人马上下楼上车，一刻不耽误地回到了临湖会议中心。
乘坐电梯下去的时候，领导们都听见了自己久违的急促心跳声，于是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每个人都不禁深深地换了一口气。
走廊上只站了两个人，常所长上前两步，先跟最前面的领导握了握手。
“这位就是世力集团的前任总裁，季砚执先生。”常所长介绍的时候，语气还特意压重了‘前任’两个字。
领导主动握向了季砚执的手，笑得和蔼可亲：“季总，终于见到你了。”
“您好。”
季砚执明白领导们这会儿心系什么，松开手便道：“请各位换上无尘服，我们现在就去实验室。”
季震霆从刚才起目光就一直盯在季砚执身上，但奈何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对方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一起换衣服。
等换上实验服出来后，领导们就来到了最大的一间实验室。
门推开的一瞬间，众人的心情如同紧绷的弓弦，紧张和激动相互交织在一起。
常所长的腰背挺得前所未有的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位就是这次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季听先生。”
前几天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随着一句对季听的介绍，季震霆身体猛然震了震，脸上的蜡色随着血色被一起抽走，眼角几乎都要睁裂了。
他无意识地张开了嘴，可舌头却变得无比僵硬，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砚执的余光看到季震霆后仰着向后踉跄了一步，却被刘秘书长适时出手顶住了后背。虽然没摔倒，但整个人变得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季。”领导紧紧地握住了季听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最后只说出了一句：“你辛苦了，你们都辛苦了。”
季听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不辛苦，掩片已经提前放置好了，随时可以启动。”
领导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郑重地拍了拍，然后在常所长的引导下，走到了操作台前。
在按下电源键的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随着第一束光源经过照明模组投向掩膜版，在穿过掩膜版上的电路图案后，通过投影物镜将影响聚焦在晶圆上。
在芯片制造的过程中，季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各个模组在制作过程中的作用，以及他们在研发过程中超越AL集团的成果。
例如他们已经实现了比0.1纳米更加平衡的套刻精度，同时还有更小的线宽，以及数值孔径提升领域的最新技术。
短短地几个呼吸间，几百亿个晶体管被植入只有2nm芯片中，而在在季听讲解完时，第一枚芯片的运算速度和运算能力的数据已经出炉了。
在看到屏幕上那一排排的数字时，一股酸热冲上众人的眼眶，几乎所有人都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们，我们有微型光刻机了。”
“华国有自己的光刻机了——”
随着第一道鼓掌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像雨点一样密集，院士们教授们哽咽着互相拥抱，像年轻时一样在对方背上狠狠地拍着。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激动中时，季震霆喉咙短促地抽动了几口气，接着他抬起手像是要扶住什么，可下一秒他就身子一歪，整个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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