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重明猛地一惊，陡然抬头看向她。
因为太过震惊，他眼皮带动着半边脸都在跳动。
“什么？”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我的过失，每隔三十年才去探望你的父母，上次去探望他们的时候，来晚了一步，只取了他们的一部分魂魄。”
“虽然魂魄并不完整，但若是有足够的灵药滋养，他们是可以复活的，你只需要给他们找一具身体即可。”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们夏家子弟，回到凡间，好好过完一生吧。”
夏羽悠后退半步，“来人，把他送出去。”
唐重明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球，抬起那布满血丝的眸子。
“我，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似乎，一切都是从那碗药开始的。
自从知道师兄想要算计师尊后，他一直内心纠结。
他以为夏羽悠妨碍他修炼，导致他实力不够，没能救下爹娘。
他想要让夏羽悠付出代价，但另一方面，他又会内心谴责，自责心理阴暗。
但还是半推半就的，在季昭南的安排下做了这一切。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犯了错。
夏羽悠说的对。
她不是杀害他爹娘的凶手。
她救了他们！还留下了他们的魂魄！
天！他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啊！
愧疚感和无尽的悔意，宛若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深入骨髓的懊悔，将他折磨得几乎要发狂。
不，他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不想……
“我能不能留下来……”
“不行。”
夏羽悠语气冰冷，“我在你体内设下了禁制，此生，你无法将通往灵境圣域的路径泄露出去，你也无法将我们夏家的情况告诉外人。”
唐重明痛苦捂着胸口，“为什么不把我的记忆清除呢？这样更保险，不是吗？”
夏羽悠道：“清除你的记忆，你会连医术都忘记，还能复活你爹娘吗？”
唐重明张嘴一口血吐出，孱弱看向夏羽悠。
她还是那样的恬静淡然，精致绝美的脸洁白如玉。
即便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会为他的爹娘着想。
她越善良，就越显得他之前的揣测越阴暗，上不得台面。
“谢谢，谢谢你。”
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所有力气，唐重明两眼涣散，只能低声喃喃。
夏羽悠后退几步，“来人，把他送出去。”
两个族人将唐重明拖了出去。
一直退避不语的夏勇总算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他道：“神女，或许，将他的记忆抹去，会更好一些，他在我们夏家生活了百来年，对我们夏家实在太了解了，或许会被人抓住把柄利用。”
这唐重明，只要放出去，绝对是个祸患，留他一条活路，还真不是最佳解决办法。
况且，就算要放走他，那也得将他的记忆抹去。
他这次没有出卖夏家，不一定永远不会出卖。
夏羽悠的声音有些冷酷，“为什么要抹去他的记忆？”
“我这些年对他不薄，身为师尊，还会帮忙照料他的父母，他却给我下毒，知情不报，包庇季昭南。”
“甚至，他还将父母死因归咎于我身上。”
“就是要让他记住他做过的所有事，拥有着这些无法言说的回忆，在自责和懊悔中度过一生，这，才是我对他的惩罚。”
有时候，死比活着更痛苦。
刚才她拍了拍唐重明的肩膀。
这个动作，她在唐重明身体深处下了另一个禁制。
此生，唐重明的修为都绝不会突破灵液境。
而想要复活他的爹娘，需要至少灵婴境的修为。
所以。
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复活爹娘。
他会为了无法达成的目的而劳碌一生。
唐重明被打晕丢出了灵境圣域。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凡间的大路上。
他习惯了在灵境圣域中生活，忽然回到凡间，这里匮乏的灵力，令他有种窒息感。
唐重明满身伤痕，艰难爬起来，查看自己的乾坤器。
他的乾坤器还在，里面放置着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
一些武技功法，高品质法器，还有不少丹药，灵药。
他有些庆幸，夏羽悠还给他留了些东西……
忽然，他瞳孔一颤，心脏骤缩。
不对！
有些东西不见了！
法级灵药鸟雨竹，是他来灵境圣域第一年，夏羽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宝级圣凤木，是夏羽悠第一次带他进秘境，为他拿到了灵药，说是要庆祝他第一次炼制成功一品丹药。
还有雪山弓，一个精致的小玩意，他时常拿出来把玩，也是夏羽悠送的。
他有些慌乱，翻看着乾坤器。
他自己在秘境中得到的宝级《寒松心法》还在。
还有几个高品质武技《仙蛟刀》《烈斩刀》《烽火砍术》全都在。
而丢失的那些，全都是夏羽悠送给他的东西。
心脏剧烈抽动起来，似乎只有如此猛烈的蠕动，才能填充他那空落落的内心。
所有东西！
他在夏家的一切记忆，全都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但脸上已经湿漉漉的被泪水打湿。
这件衣服……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平民粗糙布料衣服。
夏家弟子服饰采用的是上等的天蚕丝料子。
他茫然站起身，左右环视，却发现这个地方，他根本不认识。
“师尊，这里是哪里？”
许久没有等到回答。
他陡然扭头看去，身侧空落落的。
那个一直陪伴他的人，已经在记忆中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心脏的位置，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洞，一点点蚕食着他。
灵境圣域，夏家，夏羽悠，水火双修。
这些记忆，就像是另一个人硬生生塞在他脑海中的东西。
明明，这都是真实发生的啊！
对了！他还学了武技功法，这是从夏家带出来的。
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唐重明就地盘腿坐下尝试着运转功法。
脑海中再次响起夏羽悠的声音。
双系平衡，灵气均匀。
双系？不对，他现在已经是纯火系灵根了，之前的功法早就无法使用。
唐重明有些狂躁的扯了扯头发。
“不，不能这样！他是在灵境圣域夏家长大的，他必须要记着！”
“啊！”
他张开双手，仰天长啸，宛若疯癫一般，身上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路上有马车车队摇摇晃晃驶近。
车队上方旗帜飘飘，赫然显示着天宁宗的字样。
在靠近时，唐重明那癫狂的模样，令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为首的天宁宗弟子走上前来，厉声呵斥。
“什么人敢拦我们天宁宗宗主的路！还不快快滚开！”
唐重明抬起那猩红的眸子，却见那嚣张跋扈的弟子只有灵根境初阶，便没有搭理，继续低垂下脑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见状，那天宁宗弟子怒极，一脚朝他踹了过来。
唐重明下意识反手用火焰想要将之逼退。
没想到！
那天宁宗弟子竟然冲破了火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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