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客躬身道：“微臣不过是垂听圣训之后忽然有了一丝感悟而已。”
汉灵帝叹息了一声：“可是这些言官的确很烦，你说朕不过是让何进挂个头衔坐镇后方而已，他们还不愿意，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陛下的确有权力可以任命自己喜欢或信任的人担任要职，但言官的职责本就是根据他们的认知来劝谏陛下修正自己的指令。陛下虽然贤明，但是座下也还是需要臣子们能发出不同的声音，彼此制衡。”
“一个相对稳定但又相互制约的模式，远比让他们和光同尘更为重要。如果陛下整天听到的都是同一个声音，那发出这些声音的人就会勾连得越来越紧密，欺君犯上就不可避免了，陛下难道忘记梁冀的事了吗？”
唐客自顾自说了许多，汉灵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前朝之事怎敢片刻有忘，你能说出这番话，见识自然远超常人，应该知道我培养宦官势力就是为了牵制外戚，眼下外戚势弱，我还把宦官又硬生生培养出了一个你们所谓的清流派。”
“只可惜，封谞和徐奉不知自爱，清流派群龙无首，从此张让一伙又要势大了，你看看今天朝堂上的景象，他们不支持的事情，就算是朕也很难成功。”
他顿了一顿才问：“朕听你上次说可以建立一个充当朕耳目的机构，对内监察朝廷官宦，对外监察天下各省，有没具体做法？你给朕详细说说。”
唐客当即把明朝锦衣卫的组织结构、职责、运作方式详细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其听命于太监的部分，对照清朝粘杆儿处改成了直接听命于皇帝，还加入了一些暗杀的职能。
他断断续续说了近一个时辰，汉灵帝就难得的认认真真听了一个时辰。
“真如此设，这个机构的首领就类似司隶校尉和执金吾的结合体了，简直权势滔天。”
唐客说完之后，汉灵帝对岗位下了定论：“不过眼下将有战事，除这些人之外还得监察领兵诸将，的确有必要设立一个专门的机构，司隶校尉不行，和何进牵扯太深了。”
他目光转向唐客，看得唐客头皮发麻，他可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就汉灵帝眼下这用人思路，自己接手这趟活非成为他日后推出来的替罪羊不可。
就拿明朝锦衣卫来说，这就是皇帝悬在各个大臣头上的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令其对皇权不敢有丝毫逾矩。
锦衣卫指挥使因只对皇帝负责，权力因此大到令人无法想象，但问题是，历代锦衣卫指挥使几乎没几个能善终的，大都因得罪太多人而被集火攻击，下场凄惨。
这还是和平年代，换成即将来临的战乱时期，唐客都不敢想一旦洛阳有变这个犯众怒的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汉灵帝看唐客不接话，勉励道：“朕当初让你掌管缇骑，就是看中了你在洛阳没有根基，做什么事都方便，你手里的缇骑只要稍加改建，就可以平滑的完成过渡。”
话说到这份上，唐客再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了，只好回了一句：“陛下英明，微臣愿意辞去执金吾之位，退位让贤。”
汉灵帝哪看不出他的想法，以手抚背笑道：“诶，子由这是什么话，你刚立大功，朕正要重重的赏你，你好好帮朕把这个机构立起来，到时候朕把它交给你，让你光宗耀祖。”
唐客还欲再说，汉灵帝已将提前拟好的诏书递到他的手里。
“朕给你一道旨意，你放手去干，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是必须在十日内把机构彻底组建完毕并开始运转，刚开始不要追求尽善尽美，先把队伍拉起来再说。”
唐客只得磕头领旨谢恩，心思复杂的退了出来。
十日之期实在太过紧迫，光是人选，班底组建就令人够头痛了，毕竟他眼下连缇骑的人都认不齐，更别说去别的地方逮人。
到家之时已是子时，这一天把他折腾得精疲力尽。
屋外守卫的缇骑已经习惯了这位大人早出晚归，面带微笑的问好，只是那股笑意中分明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其他意思在里面。
屋内依然亮着灯火，厅堂里面正煮着一个小火炉，李进和如烟相对而坐，时不时会心一笑，像极了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可惜了！唐客心下一阵惋惜，李进是个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如烟长得如出水芙蓉，论长相正与他相配，看得出来他和如烟也挺聊得来的。
正常情况下，自己若是从中牵线搭桥，这个月老说不定就当成了。
奈何如烟这个出身，实在是难以相配。不是每个青楼女子都能成为梁红玉，更不是每个都能找得到韩世忠那等男人，大多时候，随着朱颜辞镜花辞树，大都会沦为和杜十娘一个下场。
“姐夫回来了！快来吃饭，给你热了菜在这里哩！”如烟看他站在院子里发呆，一边招呼，一边慌忙起身去拿碗筷。
李进也起身行礼：“大人可算是回来了，末将还担心你出什么岔子。”
唐客露出一丝捉狭的笑意：“你们这聊得挺好的嘛，可不像担心我的样子，巴不得我不回来吧？”
如烟难得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说什么呢？人家好心在这等你等到这么晚，你还埋汰人家，真是。”
“好好好，我不说，我吃饭。”唐客着实有些饿了，往凳子上一坐，端起饭碗就开始大口扒拉。
李进本来还在谈笑风生，这会只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既然大人回来了，那末将就先撤了。”
“别，都这会了别着急走，你先帮我刨个东西。”唐客头也没抬，嘴里还塞满了饭菜，拿筷子指了指院子里的枇杷树：“就在树底下，小心些别把树整死了。”
如烟劝道：“这么晚了明天再挖呗。”
唐客摇了摇头：“别，我怕等下给整丢或整忘了。”
“没事，我来整。”
李进也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农锄，点起火把围着树转了几圈观察清楚一下，“哐啷”就开始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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