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生在体力不支倒下去前，趁着还有一丝理智和剩余寿命，半蹲在地，撑着剑，快速看了一眼剩余寿命：「一」。
这不对吧？
他不是救了满城的人吗？
直到感悟图金光大作，陈平生松了口气。
哦，有延迟！
「天机变：事主斩获血魔，获魔元五十（可换寿命｜需耗一定善缘净化），魔孽一百二十（魔孽可推演功法，自成秘术），寿命三百八十七。福星虎狼煞额外获得善缘七十。」
伴随天机变结束，感悟图上的结算页面，多了俩新词。
魔元：五十
魔孽：一百二十
陈平生本来有些高兴，魔元应该就是替代妖寿，但需要净化，这个没问题；至于魔孽就是妖恶了，可以推演自成一派，这个太好了，可往后看陈平生咧着的嘴缓缓收了。
「注：善缘可抵恶缘，妖恶，使用魔孽需十倍善缘，当前事主恶缘过载，魔孽无法驾驭，否则，事主体内兽魔血沸，无法化解，将魔煞气蚀骨，自斩神魂，永消六道。」
果然，世界的本质果然就是一个大型的能量守恒定律和等价交换原则！
善恶缘和妖恶反噬的事，他若不是今日意外斩获魔族，还不知道！
“我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强撑着这句说完，陈平生眼前一黑，终于体力不支彻底倒下…
剑客和童子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去，将他扶起。
陈平生再度七窍流血，黑色的血伴随他的气息微弱到极点，一股魔煞气环绕间，童子连忙贴了两张符咒在他眉心，不然——
“魂都要散了。这……还能醒过来吗？”
童子见过他强破白玉境时，死后重生，但这次……他也没把握了。
剑客沉默片刻，捏着他几乎没有的脉，即便能看到有妖法在快速穿梭给他织布一样的补着破烂的身躯，可那其中，魔气环绕，未必必能成！
“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他的结局。”剑客叹了口气，而司梧桐则在这时，掏出丹药来，“试试这个，守魂的！”
蝶师师也过来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个也试试……”
陈平生的唇掰开，微动了一下，倒是听话咽下去，随后他的嘴唇轻轻颤动，仿佛在说什么。
剑客和童子急忙凑近，只听他低声说着什么妖丹，神都。
但那话音未落，他的气息再次变得微弱。
“不行，魔气太强了，不是他能承受的……”剑客和童子对视一眼，童子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带他去找……师祖？敢不敢？”
剑客表情很难看道，“我不敢。你怎么不去……”
“因为我不欠李思的钱啊，你要是不去，啧啧，我回去就告诉李思！”童子说完，剑客咬了咬牙，“或许……只有那还有一线生机。扶他上来！”
童子说时，颜庭也终于姗姗来迟，只不等他说什么，这边童子刚扶起陈平生上剑，远处还仍有浅雾的天空之上，风声呼啸。
继而一顶轿子缓缓落下。
童子和剑客都愣住了，接着当即跪下——
“见过师祖。”
姜离头戴斗笠，走下来，望着破败的城楼和那一道箭痕，一路上颜庭都用白玉屏实时播报了一切。
但这都远不及亲眼来看到这场惨烈战斗的痕迹来得触目惊心，因为这本跟陈平生无关，是朝廷无能，是乱世无奈。
但他竟做到了……又或者，她从出发的那一刻就知道，陈平生一定能做到。
剑客和童子修行很高，他们都跪下，；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尊贵。
其他人噤声，低头，唯有颜庭偷偷瞄了一眼陈平生被那位头戴斗笠的女子挥挥手。
随后，陈平生就缓缓飞到偌大的轿中。
“三日后，陵山小龙沟，药王泉，蛤仙门前领人。”
女子说完，轿子幽幽撞向晚霞……
-
陈平生仿佛坠入永夜。
粘稠的黑暗裹挟着千万只腐烂的手，撕扯着他的魂魄。
那些被血魔吞噬的亡魂在他耳畔尖啸，眼窝里淌出黑血的妇人拽着他的脚踝，肚肠外翻的孩童啃咬他的手指。更深处有巨口吞噬光明，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在血浪中浮沉，是白日里那些被绞成肉糜的百姓……
每道残魂都在他识海里烙下灼痕。
“陈爷，救我，救我啊！”百姓哭喊。
“哈哈哈，谁都救不了他们！”血魔的声音也犹在，“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包括你自己，陈平生，魔！你也是魔！”
忽然，有白骨嶙峋的利爪捅穿他的胸腔，陈平生低头看见自己的心脏在腐尸掌心跳动，血浆顺着森森指骨滴落，又在虚空中绽开朵朵血莲。
而陈平生的眼神，却很快清明。
他一把抓住胸前那只枯手，狠狠塞进自己空洞的心室，连同心脏一起！同时，魔煞之气轰然炸开，将周遭冤魂震成血雾。
碎肉如雨落下时，他听见心在欢鸣，“聒噪。”
“不知道老子是无我境吗。”陈平生环顾四周，虽然疼得咧开嘴角，可他从未想过死，哪怕这里可能是某种记忆，或者是什么魔瘴。
但如同剑客童子他们说的那样，魔的回忆录，更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无外乎都是吃人，吃人，变强，舆图用人骨聚成王座，将万千哀嚎当成礼乐……仅此而已。
还不如蝶师师的记忆气人。
但此间血海不断翻涌。
他也不能一直在这里，或者……陈平生决定踏向血浪，打算踏浪登临那个王座将其心魔压下，坐上去就算了。
不想，至暗天穹，裂开道道金光。
浑身发光的少女赤足踩碎血色冠冕，绣金纹的裙裾扫过之处，怨魂血浪中，竟开出一路雪白莲花。
菩提树无中生有，在他们站定的面前，开花，成果。
菩提树下的少女伸出手——
“陈平生，我要的东西呢？”
是姜离的声音，也是她的脸，但又似乎不是。
姜离指尖点在他眉心，金光便烫得魔气滋滋作响。
陈平生嗅到她袖间熟悉的沉香，才恍惚想起那一夜夜的新安城中的小豆芽菜，与他走到乡间路上，说着：“等攒妖丹，我要回去。我那里有全天下最甜的桂花糖。”
陈平生往常只敢偶尔想她，却理智压着他，又不敢想他。
然而，此时此刻，血海翻涌，兽血沸腾——
他魔性冲天。
旁侧的血浪掀起千丈，将菩提花路，全碾作猩红。
“陈平生！”
金光骤炽，姜离心慌大斥，而陈平生抬手间，血浪，枯骨，一切虚无，唯留下少女和身后一路繁华染血，似火。
灿烂夺目的来路熊熊燃烧火焰，却都不敌她眉间璀璨，恍若一尊……小菩萨。
“陈平生，你答应过我要来神都给我送什么？”
姜离说时，伸出手，再次试图唤醒陈平生。
然而，对方只抬起指尖陡然生出的利爪，轻划过姜离脸颊，脖颈，然后，将她轻轻捧过来——
“看来，小菩萨不知道，魔……最擅长骗人。”
笑着舔舐溅到唇边的金血，任由黑暗吞噬最后的光明，陈平生抱住姜离的瞬间，感觉到姜离胸中有什么碎裂声，伴随一道金光打的他剧痛……
姜离在净玉简断的瞬间就从魔气中，抽离，醒来。
与此同时，药王泉蒸腾的雾气中，十二根插入陈平生气海的玉简也是金光大作，而那昏迷不醒的青年随后却突然弓起身子，呕出大滩黑血，血中活虫蠕动，姜离盯着泉水中漂浮的碎肉——
那是随淤血排出的被魔气腐坏脏腑……
抹去额间细汗，姜离松了口气，再抬头时，水中人的胸膛已见白骨，其间心脏却跳动得愈发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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