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泽嘴角弧度凉凉一勾,什么也没说,只手臂一收,用行动回答一切。
冷冷的细雨胡乱的拍在孟知棠的脸上,她耸了耸肩,损这一下还怪开心的。
但很快,夏时泽才转过去的身体便又转了回来,连同他手上的伞,也重新护在了孟知棠的头顶。
当然,不是因为他善,而是长平公主来了。
侍卫开路,婢女服侍。
长平公主踩在干燥的麻布之上,在萧颂明的搀扶之下缓步而来。
在看到团结的两人时,长平公主的眼中有着欣慰和满意。
而在看到孟瑶冷冰冰的墓碑时,她的脸上又逐渐盛满了哀伤。
长平公主提着裙摆,带着三个小辈跪在蒲团之上。
孟知棠与她同为主祭,而后面是两个男人。
长平公主接过婢女手中的食盒,端出了碟花型的浅绿糕点,放置糕点时,她才平复不久的情绪再次上涌,这次更是声音哽咽了。
“这是昔年,你最爱吃的龙井茶糕,我才制好的……”长平公主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因为哭腔而停住了。
在小辈们面前哭,未免太失了体面,长平公主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挥退婢女,亲自完成了焚香倒酒,烧纸祈福。
最后又带着小辈们,叩了又叩。
孟知棠在旁不断的烧着纸钱,其中有长平公主准备的,也有她那小包裹里带来的。
作为一个再活一世的人,她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所以这些祭祀纸钱,她自然要给孟瑶备足,当然也有些有趣的东西。
孟知棠翻出了包裹里的又一个小东西,一只纸扎小猫。
可爱奇特的配色和造型,花里胡哨的花纹,竹制的粗糙骨架,又丑又好看的。
这是孟知棠昨夜亲自做的。
以前院里的病友就有干过丧葬行业的专家,扎此类是一绝,她无聊时正好学了一下。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代用上了。
“母亲以前就爱养猫,听说这种小猫可以陪人很久。”
萧颂明从后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乐了。
“知棠,你这纸扎小猫身板够结实的啊,哪家买的,这么舍得用料?”
结实说得算是强行褒义了,孟知棠这纸扎小猫因为用竹料过于实在,都已经编的圆溜溜的了。
孟知棠摸了摸小猫的身体,非常自信:“你懂什么,这是我自己做的,编的结实些,小猫才能健康活得久。”
要不是顾忌长平公主,萧颂明险些就笑出声了,她要不听听看自己说什么呢?
纸扎小猫活得久?这谁能活过它啊?
难道,夏时泽好的就是孟知棠这异于常人的一口?
萧颂明悄悄的挪过目光去偷看夏时泽,正好撞到他正对着孟知棠的背影失神……
长平公主是最捧场的,应该说多亏了这纸扎小猫,她才得以从回忆之中提出精神。
“小知棠还有这手艺呢。”她稀罕的点了点小猫的鼻子,神色缅怀道:“小瑶收到了,定会欢喜疼爱它的。”
纸扎小猫连同满包裹的其他纸钱元宝,烧到了天色渐暗才燃尽了。
天色已晚,一行人自是留宿在了孟氏家庙之中。
当初这家庙建设时,便考虑到了祭祖所用的客房,因而后堂本就设有诸多客院,在婢女的收拾打理之下,已是干干净净了。
孟知棠沐浴后,便去寻了长平公主,她们回来时就约好了,要一同入眠。
待她去时,这位殿下还给她留了点心吃。
“龙井茶糕?”
长平公主浅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先前多做的,你幼时也爱吃这糕。”
她说着,又塞了一个手炉给孟知棠,不厌其烦的嘱咐着:“如今初春多雨,小姑娘家的要注意些才是。”
孟知棠抱着暖暖的手炉,吃着清甜的茶糕,心头有些酸酸的,热热的,还有些……飘飘然。
像是泡在了方才沐浴的热水里。
她眨了眨杏眼,很快将自己的嘴巴塞得满满的:“真好吃。”
孟知棠亮着眼眸,第一次清晰的知道了什么是喜欢,她喜欢面前的长平公主。
“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长平公主拿着帕子,亲自给她擦嘴。
只是她的动作很快就顿住了,手指也忍不住摸上了孟知棠脸上错综复杂的伤疤。
长平公主又落泪了,应该说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眼泪就总是无法自控。
“我真是对不住小瑶,让你成了如今这样。”
她又愧又恨,愧疚自己力量不够,安排的不周全,更恨总有人得了好处还嫌不够,贪婪下作。
“女子的脸是多重要的,居然让那些恶人毁成如此!”
孟知棠出生时,是她守在孟瑶的产房里等的,是她第一个抱的这孩子!
而在没有前去和亲前,也是她把年仅六岁的孟知棠捧成了都城第一贵女。
多玉雪漂亮的孩子,只不过十年未见而已。
长平公主简直不敢细想孟知棠这十年的艰难。
可惜,当事人孟知棠是真的一点也不痛不痒。
“芷姨当真不必放在心上的,只要我不在意,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美人脸,她上一世就有过了。
上一世,孟知棠自幼父母双亡,从小寄住在叔叔家中,可这叔叔却是牲畜不如,在她不过十二岁时就生了邪念。
为了自保,她戳瞎了对方的眼睛,打傻了对方的脑子,最后被送入了精神病院。
一开始,孟知棠也由此抑郁良久,直到后来一个精神病老头和她说,人有两百零六骨,披上皮囊,又是一万八千相。
她那叔叔是看不破皮囊美色,才会入了歧途,生出罪恶来。
而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只要问心无愧,就没有什么是不能看开的。
自那之后,孟知棠就随心所欲了,美也好,丑也罢,怎么方便怎么来就是。
可是她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到长平公主,还让她直接落下泪来。
孟知棠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似乎,这次的丑,又是不方便的了?
“傻孩子,哪有没区别的。”
长平公主当然不懂,只觉这孩子就是为了宽慰她,才讲得这种无所谓的话。
甚至越是多接触,她就越是觉得这孩子身上总少了些人味。
长平公主早就从萧颂明口中,知道了孟知棠这些年的所行所为,知道她不是表露出来的这么乖顺。
但她能感觉到,这孩子心中并无邪念恶意,有时还单纯一根筋的可怕。
就像是现在。
长平公主双手扶住孟知棠的肩膀,眼神与她平视着,语气郑重极了:“我和小瑶从不认为,我们女子的美,是为了夫婿或他人的目光而闪耀。”
“但是,小知棠,人之一生呐,得要先学会因自己而欢喜,才能得真正的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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