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国从京城往北望山去的路上,沿着官道过四城十二县。
前面的阳城镇是北方重镇,唯一一个商贾云集的地方,因位置极佳,距离京城有二百里,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背靠唯一的内陆运河——汜水。
再就是有盐,这是阳城镇,更是宝泽城的经济命脉,北方多井盐,岩盐次之,宝泽城只因盐就称得上北方富庶之地,宝泽城有四个县,分别是临永、太溪、乌贤和广原四县,阳城镇属于临永县,临永县是四县中最富的地方。
越是往北,越是贫穷,这一直都是北地的致命处,漫长的冬季,贫瘠的土地和越来越少的人口,导致黑契一直都想要打过古纳河,不但要收回百阳山失地,也想要把关泉和阳石两城收入囊中,因这是大安国最薄弱的地方。
晏姝放下风物志,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她这一趟出来可不单单是去找傅少衡,确实有把天下盐事捋一捋的心思,傅家无忧,晏家未来可期,可她根本闲不下来,前些日子的梦境让她空欢喜一场,月事如期而至,证明那梦境就算是真的,也是遥远的事,而她曾经许愿要多多的救人,必定是没有达到自己所允诺的数,既如此,多行善积德,总是好的。
阳城镇的城门口人声鼎沸,晏姝好奇的撩起帘子往外看。
贺五把马车停在路边,非花下车往人群里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跑回来了:“小姐,今日阳城镇收盐,衙门专门贴了告示,差人在门口,卖盐的百姓很多,进城也要等晚上。”
晏姝点头:“咱们就在一旁等着吧。”
贺五找了个朝阳温暖的地方,把马缰绳绑在树上,坐在树下闭着眼睛休息。
晏姝下了马车,非花陪着晏姝散步,活动一下因为坐太久的车而有些僵硬的腿。
大安国的岩盐比较多,特别是往北望山来的四城,几乎都有岩盐产出,但岩盐的产量很低,朝廷管控成本太高,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百姓采盐,每月上缴到阳城镇的盐事衙门,按照重量可抵扣赋税,同时明文规定不允许百姓私自煮盐,一经发现按窃国罪论处。
窃国!
晏姝当初在看到这个地方法令的时候,就觉得不妥,但就算她贵为公主,也决不可对朝廷的政令有任何不满,就算是有,也不能说出来。
不远处,挑着担子的老汉,领着个小女娃,小女娃穿着粗布裤子和有些肥大的衣裳,虽说天气温暖,但十分不合体的服饰,晏姝一下就注意到了,往下看,老汉赤脚,小女娃也赤脚。
扁担里的盐应是不多,但老人佝偻着背,走的十分艰难。
非花见晏姝注意到了祖孙二人,轻声:“小姐,奴婢去帮忙。”
晏姝摇头,她不是没有助人之心,可这样的百姓太多,帮助一个两个不解决问题,朝廷的政令是养民,让百姓休养生息,显然并没有让这些地方官员有所领悟和改变,百姓疾苦何止自己看到的这祖孙俩。
非花退到旁边。
晏姝往城门口去,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在观察这些百姓。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哪怕不能真正拿到银钱,可能抵扣赋税也应该心里欢喜,可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多高兴,反而一个个都愁眉不展。
距离还挺远,就听到官差气势汹汹的呵斥,这些百姓一个个都瑟缩着不敢招惹,唯唯诺诺的任凭官差呼来喝去。
晏姝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那些不过比寻常百姓多了一件皂服的官差,越是最底层,这些在贵人眼里的奴才,对百姓的嘴脸就越难看。
“当今皇上都颁发圣旨,登基免三年赋税徭役,大婚立后又免三年赋税徭役,为什么我们的盐还是和往年一样收?”一个穿着粗棉布长衫的青年人,站在人群前面大声质问。
晏姝微微挑眉,布衣百姓少见读书人,因读书代价太大,那里是布衣百姓人家能承受得住的,显然这长衫虽破,可也是识文断字的人。
“废什么话?朝廷说免赋税,那是说田地,免徭役,那是说农人,你们采盐的人,就该按照原本的规矩办事!”衙役说着,一鞭子就抽到了青年人的身上,那粗棉布的长衫应是穿了不少年头,料子都脆了似的,一鞭子下去,长衫就被抽出来好大一条口子。
青年人怒了,指着衙役:“你们这些衙门的鹰犬!以为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你们!今日我陆召豁出去了,必定要去京城,找到真正为民做主的官员告你们欺压百姓!欺上瞒下,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你找死!”提着鞭子的差役喊了左右几个差役,冲过来就把陆召给抓走了。
和陆召同来的年轻人想要护着,可哪里敢和手里有刀的衙役起冲突?
晏姝看在眼里,停下了脚步,身边一道人影冲了过去,小女娃脆生生的声音格外刺耳:“放开夫子,你们这些坏人!”
晏姝定睛看着那冲过去的小女娃,因为衣服太肥大,跑起来摇摇晃晃的。
冲到最前面拦住抓着陆召的衙役,伸开手臂:“夫子是对的!你们是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皇上是最好的皇上,他不会允许你们这么作践大安百姓的!”
晏姝眼里,小女孩虽然穿得不合身,但那双眼睛特别明亮,倔强的扬起小脸:“我一定要去女学,夫子说女子也可以入仕做官,等我做了大官,我就要把你们这些坏人统统抓起来!”
“今儿这是不想消停了。”衙役啐了一口,指着在场的人:“这女娃娃谁家的?大人呢?”
老汉就要上前,晏姝给非花递过去一个眼色。
非花立刻过去:“我家的。”
衙役打量着非花,再看小女娃,冷嗤:“贵人凑什么热闹,这没规矩的孩子得管教,贵人还是别插手的好。”
“先敬罗衣后敬人,你是个小人!”小女娃脆生生的说。
非花差点儿没笑出来,挡在小女娃前面:“我们家主子喜欢这小姑娘,所以这小姑娘就是我们的人了,她要救她的夫子,不单没错,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勇敢!”
衙役磨牙:“京城来的人,就敢多管闲事?”
“眼力不错,确实是京城来的人,也确实敢管这闲事,顺妥的让我把小姑娘带走,再放了她的夫子,我们便不计较了。”非花说。
衙役哪里会被非花吓住?给身边人递了个眼色,过来就把非花围住了,非花透过人群看远处的晏姝,见晏姝点了点头,立刻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衙役冲上来把非花也一并抓起来了。
衙役倒也谨慎,没有立刻把人带走,而是四处看了看,晏姝躲在了树后,衙役没见到更体面的人,大手一挥:“押入大牢,寻衅滋事,一定要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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